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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陳胡子帶回來,扔門口的那些人頭不知怎麼竟從袋中掙脫了。
大概有十幾個,大部分都是死人頭,但其中卻有一個,似乎是活死人頭,嘴裡還在開開合合,俺咋有聲,不知是念咒還是嚼肉。
難道羊肉是它們偷吃的?
此時這些死人頭,活死人頭發辮都被一條紅繩係著,困在一起,掙脫不開,於是那活死人頭便以禦氣操持,駕馭其他人頭充作手足,兀自翻滾扭動。
就猶如什麼蜘蛛爬蟲似的,先小心翼翼得,蠶蛹似的從那畫卷神壇底下拱過去,也不敢走正門,爬出了玄關,立刻就如蜘蛛似的,在洞穴裡飛快得挪移,拚了命在洞中尋找出路,顯然是想從這劍仙洞府裡逃出去呢。
鐵蛋小心翼翼得躲在暗處,觀察那人頭怪。
卻見那人頭怪先嘗試從氣孔中逃跑,但似乎被什麼看不見的風牆阻隔,頭也卡著拱不進去,於是就和鐵蛋一樣,四處轉悠了一圈,最後爬到那寒潭的洞口,口中念念有詞,魔音陣陣,隨後張開血盆大口,“嗷!”得噴出一股腥風!
那腥風呈橙黃色,如同煙霧毒雲,竟吹散了寒潭洞穴口的清風,焰火似竟燒出一條通路。
鐵蛋轉轉眼珠,也小心翼翼得伏在地上,跟著那人頭怪爬進洞裡。
這山洞內果然有一處寒潭,深藍的水波清澈見底,分明可以看見有個青銅爐子沉在潭底,爐下居然還有火。
是的,某種詭異的青色火焰,竟能在深潭水底,燃而不滅,如荷花花瓣似的,將青銅爐子層層包裹其中。
而爐蓋的琉璃窗內,更有七彩霞光閃耀,仿佛一顆巨大的寶石,一閃一耀,好似人的心跳。
“小子!你也想逃出去吧!”
“……”
那人頭怪繞著寒潭爬了一圈,忽然開口吆喝。
原來它也早發現鐵蛋了,隻是這怪更知道劍仙須臾便要回轉,顯然沒功夫,更沒氣力和這小子瞎耽擱,
“你是天生劍種,下去開爐取劍!到時候劍光一衝,就能破了道場結界,開一條生路出來了!”
“……”
鐵蛋也不回話,就遠遠得趴在岩壁後,露出一隻眼盯著那怪。又瞅瞅那洞中的深潭。
好像沒看見肥鯰魚麼。果然是幻覺麼……
人頭怪看他盯著劍潭,似乎意動,於是耐著性子解釋道,
“小子,我看你神光昭昭,瞳子清明,應該是身子虛,顯得瘦弱,應該已經明白事理了吧?
嗬嗬,所以你以為這些山裡人,是真要收你為徒,指點你劍仙的修行嗎?
哈!想得太美了!你知道劍童是做什麼的嗎!我告訴你!
是養劍的油!藏劍的鞘!祭劍的血!
看到這爐劍了吧!北辰劍宗的劍,就是要用人命來祭!用人血來喂的!
魔門之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卑鄙無恥!沒有一個好玩意!
而他們北辰魔宗,更是魔道巔峰!殺人如麻!冷血絕情!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禍亂天下的魔頭!
更何況這光霞山,連劍宗本山都不是!就是外山的旁支!你瞧這道場的寒磣樣,簡直連二三流散修門派都不如!
陳天哭,他一個副曜劍修,就是給劍宗本山看門的打手!他連自己的劍都養不起!你跟他們混在一起,早晚不得好死!”
“……”
那人頭怪呱呱呱說了一大堆,口乾舌燥,誰想那小子居然還是不言不語,就躲在石壁後,露出半邊臉,冷冷盯著自己,也是沒轍,但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
於是它隻好又放緩了聲調,吐一口道息,然後從一堆頭裡,把臉翻出來,露出個麵如美玉,難辨雌雄的美人臉來,發出女人的聲音。
“來……來娘這裡……來……過來……”
那人頭,迎著鐵蛋的視線,雙目放出一道道閃爍的紫光,並一邊用內息發出音波功,男女雙聲,一邊魔音貫耳,一邊使出元神之法迷幻誘惑道,
“來……來娘這兒……”
“這爐劍還得有百年才成,劍靈未生,你隻管下劍潭去,開了爐,取了劍,到時候這法寶,就歸了你了,到時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咱們便可一起逃出去!豈不美哉!”
“過來……來娘這兒……”
“你再替我護法,找具道體奪舍轉世,本座就把一千八百年積藏的天材地寶,神功秘法,奴仆獸寵,統統送你!再傳你太玄無上神藏秘要,教你飛頭不死劍訣竅!傳承我太玄道衣缽!可好!”
“來娘這兒,讓娘抱抱……”
“……”
可哪兒想到人麵怪在這懾之以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魅之以術,但那鐵蛋卻依舊趴在那兒,不言不語,麵無表情。
人頭怪也是講得口乾舌燥,又用儘種種攝魂幻術,想不到對麵卻連個表情都不做一下,屁都不放一個,也不禁眉頭一皺,不確定得問道,
“……喂,你小子,聽得懂人話吧?不會是個傻子吧??”
鐵蛋,“……”
人頭怪一時心中絕望,反眼望天,抬頭歎氣,
“天亡我也,這種生死關頭,怎麼讓本座碰到個智障……”
然後“哐!”一聲!鐵蛋猛然暴起!把盆砸了過去!
叫你偷吃!
人頭怪大驚,肉蜘蛛似拱著腦袋側身閃過,驚怒道,
“咦!小子你發什麼瘋……”
但鐵蛋也已經猛撲過來,手裡抓了兩把土,又是故技重施,直往人頭怪臉上撒去!
“找死!!”
但這怪顯然也是積年的老魔了,哪裡是這種把戲能應付的!立刻暴起反擊!
“刷刷刷!”幾下,人頭怪便把身上的人頭都發射出來!一個個飛頭聲嘶力竭!撞在鐵蛋身上,張口便咬!從他身上撕下大片血肉!將鐵蛋整個人按在地上啃噬!
“自尋死路的蠢材!本座這便奪舍了你啊!元神出竅!!”
那核心人頭大吼一聲,口鼻中紫光萬丈,從人頭裡噴出一道光影,直朝地上的小子飛撲而來!
“吒!”
於是鐵蛋終於開口了。
一開口,便將口中含了許久的劍炁,儘噴出去!就如那繪卷上的女仙,飛天一劍刺出!
一口劍炁,化作三寸許的白光,仿佛一葉竹片,淩空一閃!
便將那老魔出竅的元神,和飛天的魔頭!
一劍誅魔!利刃穿心!
“嘎啊——!!”
刹那之間,洞穴內的魔光魅影驟滅,冥冥中鬼哭狼嚎之聲,消散無蹤,悄無聲息,一堆人頭咚咚散落在地上,卻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鐵蛋躺在人頭堆裡,喘著氣,滿頭冷汗,經脈肺腑中一陣撕裂的劇痛。
畢竟身子虛,連噴了兩口劍炁,便竭儘了全力,頭昏欲裂,幾乎動彈不得了。
不過好在這樣的疼痛和疲勞,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
躺了好一會兒,鐵蛋咬著牙,嘶呼嘶呼得鼓著肺,照著大小眼教的呼吸之法,仗著劍潭內靈炁密集,強行回了口炁,翻身爬了起來,扯掉身上的人頭,走到那魔頭的頭顱前。
這魔頭大概也是萬萬想不到,會被這樣木訥少言的小子,冷不丁噴劍突襲,一劍穿眉而過,破顱而出,兩顆眼球都被顱壓擠得外翻出來,晃蕩在眼眶左右兩邊,還真是死得宛如個智障……
鐵蛋湊近那魔頭嗅了嗅味道,伸出手指,插進它眉心的劍疤裡,使勁扒拉了一下,挖開碎骨和肌肉組織,手指沾著粉白發黃的腦漿腦髓,摳出個閃著光的,珍珠大小的金珠子,扔進嘴裡,一口咽下了肚。
“……誰教你這麼吃神藏金丹的?不怕拉肚子啊?”
鐵蛋回過頭,隻見那陳胡子,正用一臉臥槽的表情瞪著自己,倒也不在意,悶聲悶氣得,
“苑娘。”
陳胡子抬起蠶眉,一臉八卦,
“原來你小子會說話啊……那苑娘是誰?你娘啊?是不是失散了?要不要幫你尋回來?”
鐵蛋靜了靜,
“苑娘死了。”
然後他扭過頭,又和個悶葫蘆一樣,不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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