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來得突然,又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兒。
備受期待,且萬眾矚目。
尤其是太後宋梓,所有人在她眼中都像是螻蟻般,被她漠視,承受她高高在上的踐踏和理所當然的利用。
可是,宋衍的出現,仿若暗夜中的一束光,瞬間照亮了宋梓晦暗的靈魂,整個人煥發出了枯木逢春般的光彩!
她甚至,從凳子上急促起身,走至台前親迎,且因激動慌張,腿腳帶到了凳子,凳子掀翻在地,發出“咣當”的刺耳聲響!
而她,渾然不顧自己的失態,及碰撞產生的疼痛,紆尊降貴,喜笑顏開地望向人潮擁擠的前方!
車輪滾滾,伴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宋家軍二十四飛鷹親衛,護送坐著輪椅的主公宋衍,徐徐而來!
百官隻覺太後娘娘的反應有些誇張,同時又頗為費解,依照目前的情況,宋國公已經公開擁護皇帝,宋家與宋梓劃清了界限,招招都在置宋梓於死地,那宋梓在高興什麼?
皇帝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可他一直糾結猜疑的問題,好似突然有了答案,驚得他眉眼倏沉,怒意直達頭頂!
宋衍沒有披甲,他頭戴國公冠冕,身穿緋色國公朝服,腰間是金玉帶銙。
十幾年的金戈鐵馬,以儒將著稱的他,俊雅依舊,但眉宇間不僅沉澱了邊關的歲月滄桑,亦浸染了沙場的冷血堅毅。
皇帝起身親迎,文武百官行跪禮,百姓更是虔誠跪拜,以最大的敬意,迎接這位戍邊英雄的歸來!
隨著輪椅近前,宋紓餘下了公審台,同宋紓荇一起見禮,齊聲喚道:“爹爹!”
宋衍冷肅的麵容,浮上慈愛的笑意,倆兄弟一左一右,攙著宋衍走下輪椅,麵朝皇帝,欲行大禮——
“宋國公腿上有傷,免跪!”皇帝及時阻止,龍顏盛滿愉悅,“瞧見國公爺身子大好,朕心甚慰啊!”
宋衍躬身謝恩:“能得聖上掛心,是臣之幸!臣謝主隆恩!”
“國公爺言重了。”
皇帝發自內心的高興,他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坐上高台,位尊九五,全憑宋衍父子或明或暗的支持。他和宋紓餘有知己情誼,對宋衍,如父,如師,亦有如山般重的恩情。
隻是,皇帝不能將真實的心意擺在明麵上,他克製著情緒,溫語道:“宋國公既是趕回來協助審案的,那便以公事為重吧!”
“臣遵旨!”宋衍拱手應下。
飛鷹親衛把輪椅抬上公審台,倆兄弟安頓好父親,便各自歸位。
穆嚴對上宋衍,目光冷沉,“宋國公需要招供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吧?若不然,待我交待完,宋國公也一並接受令郎京兆尹的訊問?”
宋紓餘立時聞到了火藥味,但他的緊張,尚未表現出來,便被宋衍成功安撫。
宋衍道:“好。”
簡短一個字,神態溫和,並無猶疑。
穆青澄攏緊了秀眉,她試圖從宋衍的臉上看出“仇人”的憎恨或心虛。然而,她隻看到了磊落和坦蕩。
從始至終,太後宋梓都是被忽視的那一人。
她炙熱的、思戀的眸光,隨著宋衍而移動,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她麵前經過,未曾行禮,未作停留,視她如無物。
眼底漸漸彌漫起水光,宋梓終是難以遏製沸騰在胸腔裡的苦澀,發出喃喃輕喚:“兄長……”
宋紓餘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射向宋梓的眼神滿含警告!
宋衍淡淡一瞥,神情無波無瀾,未有絲毫觸動,且道:“請太後依法受審,莫再負隅頑抗!”
宋梓呼吸一瞬停滯,杏眸大睜,不可置信,“你……你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的,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