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談笑風生，鎮定自若的阿德勒，生動演示了一把醫學奇跡。
癱子站起來了，站的還很迅猛。
不能怪老頭發癲，如果說前麵的一係列襲擊，從目標到成果，都在心理可預期，損失可接受範圍之內的話，秋林大壩的被毀，就是一個完全超出認知的意外事件。
老頭第一直覺，是夏國發動了反擊。
“沒有夏國，是精靈的飛機，精靈的轟炸機。”
幾步衝過來的大公爵一把揪起了話務員的脖子，聲嘶力竭的吼道：“秋林的防守是最高級彆的，怎麼可能讓精靈幾架飛機炸開？”
與其他民用設施不同，秋林大壩，是真有防守的。
甚至當時這一套防護係統，還是夏國專家幫忙設計的。
這個防衛倒不是針對夏國，見過夏國軍備的人都知道，夏國真想打，怎麼也防不住。
還不如賭夏人繼續固守那可笑的正義感，事實證明，夏國人就是這麼迂腐。
開戰至今，夏國的青州都丟了，依然和上次戰爭一樣，未對王國腹地發動任何形式的襲擊。
夏國不動手，那秋林的防禦措施防的是什麼呢？防的是敵特破壞。
星月王國的仇家可不少。
夏國進入大陸這麼些年，向各方出口了數量不菲的庫存武器，舊是舊了點，但到底是正宗的火藥武器。
萬一哪個郡國或者公國的仇人不想活了，要給星月來一票大的……
這可能性相當不小，畢竟連引域外天魔這種事都被人乾了不止一次。
前有精靈因為戰敗失地，引來了赫爾，後有通遼因為無人救援，引來了夏國。
當初否決了救援通遼的那一票議員，雖然夏國沒搭理他們，但是星月聯合王國可是一個都沒放過，連祖上十幾代的墳都給刨了。
回到秋林大壩，這是一個標準的雙曲拱壩，王國出資，夏國建設，為了防止大壩遭受敵人的破壞，按照夏國的建議，王國在這裡設置了好幾重防護。
首先，為了防止敵人乘坐旋空鷗之類的坐騎，從上空襲擊，王國在大壩上方拉了兩層由氣球吊裝，拉索固定的巨型防護網。
精靈空軍？且不說他們能不能投的這麼準，就算蒙對了位置，炸彈也不可能穿過這兩道空中防護網直接炸到大壩。
同時，萬一敵人用迫擊炮之類的輕型武器拋物線打擊大壩，這些防護網也將成為一道攔截炮彈的屏障。
除了空中，還有水裡。
水裡的防護分上下兩層，一層是大壩底部外圍，距離大壩本體數百米之外的水底，設置了防震防撞的混凝土牆。
第二重是水麵上用浮筒拉起的兩道端到端的金屬防雷網。
這兩道防護，能夠基本屏蔽掉敵人從水中發起的針對大壩的攻擊，比如派幾個蛙人推著水雷或者魚雷過來搞破壞這種藍星一戰打法。
此外，為了防止什麼挖地道掘進，搞魔法共振之類的鬼魅伎倆，夏國還在這裡布置了幾台地動波和音波檢測設備。
最後，大壩周圍一圈都是禁區，按照公爵和輔政的認知，精靈怎麼可能僅憑幾架轟炸機，就打開了如此周密的防守。
但，還是那句話，對於藍星這個從有人類曆史以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時間都在打仗，如果算上小規模衝突，沒有一天停止過戰爭的碳基世界，不管麵對什麼複雜場景，你總能找到合適的作戰方式。
比如，這一次，溪月夜就采取了盜版自藍星二戰的水漂炸彈戰術。
這是夏國教官還在的時候，給精靈培訓過的諸多奇葩戰術之一。
彼時的夏國教官，有些傷感又有些驕傲：“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用上這些戰術了，教給你們，也算沒丟了這門手藝。”
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夏國為精靈量身打造的，在相對簡陋的火控和武器裝備下使用的針對性戰術。
這裡麵似乎包含了一個場景，如果有那麼一天，夏國不在星光了，傳送通道也斷了，精靈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在這個大陸上活下去。
其中有一項特訓，就是對目前星光大陸上所有大型公共設施的模擬攻擊，甚至包括夏國自己設置在奔流河上遊的超級水壩。
這些訓練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看起來，還非常荒誕。
現在，溪月夜無比感謝自己的夏國教官，也感謝那時茫然無知，卻認真訓練的自己。
秋林水壩，要用多少枚定製特種航彈，從多遠距離發動，攻擊哪幾個點，溪月夜爛熟於心。
按照夏國教官的說法，隻要命中壩體上的幾個要點，大壩就會像被抽調了脊梁骨一樣，轟然垮塌。
這麼些年過去，精靈學生，終於有機會用這套戰術，來給自己的老師做結業彙報了。
轟炸機趁著夜色，從水壩蓄水區上遊切入，越過外圍警戒線之後，從雲層中鑽出，急速下降，把高度壓到了距離水麵三十六米左右的超低空，開始向著大壩平飛。
機艙內，提前準備好的圓筒形金屬特種航彈，開始在設備輔助下瘋狂加速旋轉，最終加速到每分鐘上千轉。
進入攻擊距離，溪月夜按下了投彈開關。
一共三枚航彈，在輔助動力裝置的協助下依次丟出，帶著巨大的慣性速度，重重的撞擊水麵，濺起了一道長長的水花。
借著巨大的旋轉離心力，圓筒航彈從水麵彈射而起，在水麵上方劃出一條優雅的弧線。
一次躍過了近600米的距離，再次撞擊水麵，然後繼續彈起。
這正是標準的打水漂。
航彈輕而易舉的越過了水麵的兩層防雷網，就這麼蹦蹦跳跳著，一路朝著大壩跑去，直到再也跳不動了，沒入水下，繼續帶著慣性一頭撞上目標。
就在溪月夜投彈後幾秒鐘，機組中的第二架轟炸機幾也丟出了全部的水漂航彈。
弧線非常漂亮。
在低空，比投擲的準確性，精靈從沒怕過誰。
遠處，守衛似乎已經被飛機的響動驚醒，探照燈開始朝著水麵急促的照射，依稀可以聽到一兩聲短促的哨聲和叫罵，似乎對手還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溪月夜拉起機頭，以一個超大仰角直指天空。
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從水壩方向傳來，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兩架飛機，六枚航彈，聲聲入耳。
敵人終於後知後覺的發射了照明彈，光亮把夜色中的大壩照耀的清清楚楚，讓所有人都見證到了這壯觀的一幕。
混凝土大壩在搖擺，在顫動，一道道從水下爬上來的裂紋，以極快的速度在堤壩上蔓延，快到所有目擊者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豁口就已經出現。
咆哮的水流，如同掙脫束縛的巨獸，順著一個個決口洶湧而出，順便把口子撕的更大一些。
千噸重的混凝土塊被高高拋起，仿佛隻是水流中一片小小的樹葉。
短短幾十秒鐘，大壩主體結構土崩瓦解。
暴動的洪水踏平了這座往日鎖住自己的囚籠，渾濁的水浪高高躍起，遮天蔽日，向著下遊奔騰而去。
所有目睹這一切的星月守衛，似乎失去了行動和思考能力，就那麼呆呆的站在原地。
溪月夜頂著沉重的過載負荷，發出了一聲愉悅的大叫，機艙裡幾個負責護航的猛禽德魯伊沒派上用場，但都瘋狂的撲騰著翅膀。
原來對敵人的毀滅，也能讓自然的信徒如此興奮和著迷。
耳機裡傳來了一聲惡狠狠的，完全不符合精靈優雅的咒罵。
那是第三架飛機，由副隊長鴟鴞駕駛，一直作為預備在上空巡航。
如果前兩架飛機的水漂投彈失敗，他就會駕著裝滿高爆炸彈的飛機，直接撞向大壩。
夏國教官設計的戰術，永遠有後手。
不過看起來，鴟鴞副隊長這次是沒這個機會了。
溪月夜打了個響指，誌得意滿的調正航向，忽然，腦子裡產生了一個極為荒唐的想法。
不會這座大壩開建的那一天起，夏國就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天吧。
似乎，大壩決堤後淹沒的範圍，剛好西至夏國邊界，東到精靈國境呢。
航空隊長甩甩頭，努力丟開自己的胡思亂想。
催動油門，朝著遠方莽莽蒼蒼的魔幻森林，加速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