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霍地抬頭，眼底劃過一抹詫異之色。
皇後娘娘怎會在這個時候召她入宮？難道是姑母的意思？
可眼下剛發生命案，她作為當事人之一能出府嗎？
“郭姑娘，還愣著做什麼，趕緊領旨啊。”
頭頂傳來劉公公善意的提醒，拉回了郭嫣然恍惚的思緒，她急忙俯身叩首。
“臣女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起身後，她先命采兒進去收拾細軟，而後望向立在長廊上的郭家女眷。
她看到了老太君，二國舅夫人，幾位少夫人，以及待字閨中的平輩姐妹們。
獨獨不見她那好繼母！
郭家這麼快就料理了她麼？
聽說早些時辰表兄親臨了國舅府，並且朝祖母與父親發了難。
此次變故死的雖然是親王府的世子，但對陛下而言，三個蕭翼加起來也不及一個程霖。
程霖因此受牽連入獄，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在前方打仗的安國公，聖駕來府裡斥責郭家上下也正常。
隻是不知他們如何處置那婦人的？
“劉公公，老身與我家這大孫女有幾句話要說，你看看能不能行個方便，準她跟我去趟暖閣？”
這位畢竟是太後的生母，劉公公雖然身為鳳儀宮掌事太監，但也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他急忙哈著腰恭恭敬敬地道：“老太君請便，咱家去前廳候著大姑娘即可。”
二國舅夫人接收到婆母示意的目光後，親自請了他離開。
老太太又望向那幾個孫媳跟孫女，擺手道：“都散了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並引以為戒，日後莫要再做什麼僭越之事。”
幾人紛紛應是，成群的退了出去。
等該散的人都散了後，老太太這才撐著拐杖走到嫣然麵前。
“咱們祖孫倆坐下來好好說會話吧，等你從宮裡回來，怕是沒多少話家常的機會了。”
嫣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垂著頭攙扶住她的胳膊，與她一塊走進暖閣。
入座後，老太君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輕歎著問：“你心裡是不是怨極了祖母？”
嫣然跪坐在她腳邊，聞言搖了搖頭，“祖母是為了郭家的前程，我受郭家庇護長大成人，沒資格怨您。”
不怨，但也不會太親近，維持表麵的關係，全了這份體麵。
畢竟鬨得難看對誰都不好，還叫外人白白看了笑話。
老太君看著她淡漠疏離的目光，又是一歎，她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傷了這丫頭的心，但她彆無選擇啊。
郭家兩房雖然生了不少女兒，但就眼前這個有樣貌有才華有氣質。
而且她還是家族的嫡長女，不對她寄予厚望對誰寄予厚望？
送她入宮，不僅是郭家的意思，還是太後默許的。
這麼些年來大家都有了同樣的共識，郭家將會再出一位皇後後或者皇妃。
多年心血啊，就那麼被她給自毀自棄了，誰能接受得了？
“怨也是應該的，畢竟祖母把你當成了攀附皇權的工具，從未為你考慮過，
可祖母能怎麼辦呢？你父親跟你二叔資質平庸，國舅府全靠你姑母一人支撐著，
若你們這一輩出不了一個能頂事的，那郭家隻能一步一步走向敗落，再難在京中立足。”
嫣然聽罷，臉色依舊冷漠，“我知道，所以我不怨您。”
話落，她想了想又繼續開口，“二房的鬆哥兒勤奮好學，通透玲瓏，是個好苗子，祖母與二叔精心培養，或可撐起郭家門庭。”
“那你呢？”老太君脫口問，“你以後會不會多照應些你那些弟妹？”
繞了個大圈子，就為了問這個吧？
嫣然低垂下頭，掩去眸中的失落與傷感。
“祖母還是彆指望我了，如果程世子無法活著走出大牢，我會隨他而去，
退一萬步講，即使他能免除死罪，前途什麼的也會毀於一旦，還怎麼幫扶郭家？”
老太君不死心，追著問：“要是他僥幸脫了罪，還跟以前那樣身居高位呢？”
嫣然緩緩站起身，麵無表情的注視著老太太，“倘若我說以後不會管郭家的死活，祖母意欲如何？阻止我出嫁嗎？”
老太君一噎！
她悲哀的發現這孫女跟郭家已經沒多少情分，她不會受倫理道德所困。
既然撕破了臉，那不妨將話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郭家自會安排你風光大嫁，你享受了嫡長女的待遇，也該儘好身為嫡長女的責任。”
嫣然微微仰眸，逼退了眼眶裡的水霧。
這一大家子的人是何麵目，她早就心知肚明不是麼？
傷心了那麼多年，不該再為他們所泣，因為他們不值得。
“行呀，祖母可得好好為我操辦大婚事宜。”
說此一頓，靜默了幾許後又咬著牙道：“權貴世家的嫡長女出嫁，
一般都是一百零八抬嫁妝，我一台都不能少，而且您還得再加五萬兩銀票。”
一百零八抬嫁妝外加五萬兩銀票？這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老太太的臉色漸漸轉陰。
可想到外孫對程家父子的態度，又覺得這筆買賣值。
禦林軍統領，隻是程霖那小子為官之路的而已。
他未來會承襲公爵，甚至會官拜大都督，大司馬，權傾朝野。
郭家風風光光的將嫡長女許給他，她就不信他忘恩負義，不回過頭來扶持自己的妻兄妻弟。
安國公府培養的繼承人，這點品性應該還是有的。
“好！祖母答應你，不過眼下程世子還在牢裡，郭家不能明目張膽的去張羅，我會暗中派人去辦妥此事的。”
嫣然微微頷首，眼底劃過一抹譏諷的笑。
她不會傻到說不稀罕娘家的嫁妝，那本就是屬於她的，她為何不要？
風風光光嫁給心愛的男子，這是她能為自己爭取的最大體麵。
至於扶持娘家兄弟……那也得程霖樂意才行。
若他不樂意，誰奈何得了他？
眼下先將嫁妝騙到手再說，日後外人罵她忘恩負義就罵吧，反正她的名聲也就那樣了。
“多謝……祖母。”
…
鳳儀宮。
姑嫂倆正靠在軟榻上聊著程霖與郭嫣然的八卦事兒。
“嘖嘖嘖，沒想到程霖那混世魔王也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時候，以前真是小瞧了他。”
說完，她的眼中劃過一抹黯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