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聽罷,眼底劃過一抹不悅之色。
若程氏誕下兒子,她屈尊降貴去探望一下也無妨。
可如今她又添一女,盛京那些命婦們指不定在背地裡怎麼笑話她呢。
她若是眼巴巴的湊過去,臉麵還要不要了?
嘴角蠕動,剛準備訓斥兩句,院門口突然響起了餘茵的譏笑聲:
“鄭長史,我母親派人去送賀禮已經很抬舉程氏了,這有何不可的?
程氏身為兒媳卻頂撞婆母,本就大逆不道,她不回來認錯也就罷了,竟還跑去彆院待產,
這要是放在其他世家,恐早就一紙休書打發了,哪會給她留什麼臉麵?
母親心善,未曾追究她的忤逆之罪,可她呢?又產下一個女兒,這不存心讓我兄長絕後嗎?”
“……”
鄭長史滿臉的無奈。
少夫人之所以去彆院生產,還不是因為殿下未經她的同意給大公子安排了個妾,事後還沒任何表示麼?
安國公府的嫡女,哪受得了這樣的委屈?
且不說人家父兄還在邊關建功立業,僅憑程氏的百年榮耀,也絕不容許彆人這般折辱他家姑娘。
更何況安國公還是出了名的寵妻寵女。
當初大公子為了將人娶進門,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想到這兒,他顫巍巍的跪地,“殿下,臣叩請您三思啊,咱們不能因為一時泄憤而得罪程家,
否則安國公父子班師回朝之日,就是大長公主府風雨欲來之時,到時候您又該如何應付?”
這話說的,好像他程家可以淩駕於皇族之上,隨意打殺她這個皇室嫡女似的。
大長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冷,眼底蘊出凜冽的寒芒。
“是她自己要回娘家的,也是她自願去彆院生產的,
如今她誕下女兒,本宮為自己麼兒子納妾天經地義,
我倒要看看他程闊怎麼來找我算這筆賬,我等著他。”
鄭長史麵露苦色。
可身在其位謀其職,眼下不勸著點,日後安國公府與大長公主府鬨僵,第一個遭殃的還是他這個長史。
“殿下息怒,咱們不過是去走個過場,讓大家……”
不等他說完,大長公主順手撈起一柄玉如意狠狠擲在了地上。
“本宮行事,何時輪到你來置喙。”
“可……”
鄭長史還想說些什麼,耳邊又突然響起一道淡漠的男音,“長史無需多言,就按照母親說的去做。”
是餘淮!
他身著一襲湛藍色的長袍,自回廊儘頭緩步而來。
男人麵如冠玉,清清冷冷的,喜怒不形於色。
長史倏地轉頭,滿臉驚詫的望向他。
在他的印象裡,公子與少夫人年少相識,彼此傾慕,成婚後更是舉案齊眉,琴瑟和鳴,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後來少夫人雖然與大長公主起了齟齬,婆媳倆的關係越來越緊張膠著,但與公子之間的感情依舊濃烈。
這才過了多久,怎會變得如此冷淡?
難道公子也嫌棄少夫人二胎產女,想要徹底放棄她麼?
“大公子不可啊,少夫人乃公府嫡女,她縱使有千般不是,咱們也不能薄待於她啊,否則國公爺那邊……”
不等他說完,餘淮直接擺手道:“是她自己鬨著要出去的,總不能讓母親這個長輩求著她回來,
至於我納妾之事……如今她二胎產女,我為了延續餘家香火不得已而為之,想必嶽父嶽母能理解。”
“……”
鄭長史還能說什麼?
啥也說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娘倆作死了。
等著吧,安國公回京後肯定會上餘家大鬨一場的。
餘淮緩步走到窗前,朝大長公主頷首道:“前幾日兒子的言辭重了些,母親莫要放在心上,
如今程氏又產一女,這妾納也得納,不納也得納,想必外界都能理解您的做法,您無需多慮。”
瞧他這模樣,像是已經認了命。
大長公主心中存疑,總覺得兒子這態度有些不對勁。
可想到自己安排的那個妾年輕貌美,溫柔體貼,不知比程氏聽話多少倍,兒子著了迷也正常。
男人嘛,哪個不想偷腥?
要不是她手腕硬,拿捏著餘家的命脈,駙馬也鐵定會在外麵養幾個外室。
“你能理解為娘一片苦心就好,貞娘天生麗質,家世清白,老嬤嬤也瞧過了,是個好生養的,
你父親就你一個男丁,你必須儘快誕下兒子,才能坐穩家族繼承人的位置,你明白麼?”
餘淮拱手施禮,“兒子明白!但雅雅畢竟是我的正妻,我不可能與她和離,也請母親體諒我。”
即便他不說,大長公主也不會逼他與程氏和離的。
她又不傻,妾可以隨便納,但正妻還是得出自名門望族才行。
程氏雖然生不出兒子,可她那公府嫡女的身份確是實打實的。
有她做餘家的宗婦,淮兒在官場上才不至於被人看輕。
“為娘從未想過拆散你們,程氏是你三書六禮娶回來的,這正妻之位非她莫屬,
當然,娘也是有條件的,她不得善妒,必須接納妾室生的庶子,並細心教導。”
餘淮低垂著頭,眼底劃過一抹厲色,麵上依舊恭恭敬敬的,“我會勸她大度些。”
“……”
目送兒子離開後,大長公主偏頭望向身側的女兒,蹙眉問:“你可察覺到你兄長有何異樣之處?”
餘茵盯著親哥的背影瞧了片刻,搖頭道:“沒有啊,他還跟之前一樣對您言聽計從。”
說完,她想了想壓低聲音問:“娘,您就沒想過給兄長換個妻子麼?
那程氏仗著自己有個會打仗的父兄,處處忤逆您,您能容得下她?”
大長公主聞言扯唇一笑,輕飄飄地道:“放眼整個盛京,還有哪家的嫡女比她更能幫助到你兄長?
至於忤逆我……以後她不敢了,一連生兩個女兒,想必她娘也會教導她在婆家要懂得順從,謙卑。”
“……”
餘茵眸中蘊出欽佩之色,毫不吝嗇的誇讚,“還是娘的法子管用,既壓製了她,又順利讓哥哥納了妾。”
大長公主不置可否。
她給兒子納妾,意在誕下男丁,穩固兒子的繼承權。
至於程氏,她從未想過讓她和離歸家。
“唉!娘眼下是如意了舒坦了,可明日怎麼辦?”餘茵故作不經意的感歎。
大長公主側目看著她,“你這話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