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睨了她一眼,點點頭。
“那哀家就與你直說了,入主鳳儀宮的女子是你侄女雲卿,她懷了身孕,陛下想立她為後。”
意料之中的結果,但親耳聽到還是讓淑太妃驚訝了一番。
聽太後這語氣,是默許陛下立卿兒?
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畢竟太後嫌棄她,恨不得賞她一條白綾給先帝殉葬。
如今這是怎麼了?為何會這般痛快的答應此事?
“數月前卿兒來永安宮請安,與臣妾說了一些,那時隻當她不懂事,竟肖想著後位,
如今……彆的暫且不論,娘娘可知一樁陳年舊事,有關於我兄長在黑鳳嶺遇襲身受重傷的。”
太後不知。
但聽她這麼說,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自己的丈夫是個何等昏聵之人,她再清楚不過。
所以當年黑鳳嶺一戰,永寧侯遇襲被困身受重傷也是先帝的手筆?
若真是這樣,那他可真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昏君。
“當年侯爺遇襲,是先帝設計的?”
淑太妃聞言,眸中劃過一抹詫異之色。
大概是沒想到太後會直言不諱。
“你知道這事?早就知道?”
語氣有些不善了。
太後苦笑搖頭,“這種坑害忠臣的昏聵之事,你認為他會與哀家說麼?”
淑太妃愣住。
遲疑片刻,問:“那你怎麼知曉?”
“猜的。”太後言簡意賅,眸中蘊著鬱氣。
真是死了還不消停,還在坑自己的兒子。
殺父之仇啊,小兩口怎麼心無芥蒂的相守在一塊?
她的允臣沒有享受過父愛,倒是被這生父坑了一次又一次。
太後恨死先帝了,恨不得去帝陵撬了他的棺材板,讓他在地下都不得安寧。
見淑太妃冷沉沉的望著自己,她輕歎,“你彆忘了,哀家與允臣也是受害者,
當年他寵妾滅妻,縱容霍貴妃母子打壓我們,允臣遭追殺曾九死一生。”
說此一頓,靜默了片刻後又道:“若永寧侯真是先帝害死的,那咱們應該去地下找他算賬,而不是為難小兩口,你覺得呢?”
淑太妃譏諷一笑,有心頂嘴,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堪堪將到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卿兒真的懷了雙胎?”
聽她這麼問,太後懸著的心放下了些。
“對,雙胎,到時候咱們可以一起幫她帶小皇子小公主。”
不得不說,太後是懂得拿捏人心的。
哪個疼愛晚輩的長輩,不心心念念期盼著給晚輩帶孩子,含飴弄孫?
淑太妃膝下沒有子女,永寧侯的子嗣便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
侄女為後,誕下太子,她在這後宮也不至於孤獨終老。
至少帝後會儘到為子侄的孝道,奉養她到老。
淑太妃緩緩閉上了雙眼。
良久的沉默過後,她沙啞著聲音開口,“罷了,您與陛下如此誠意,我一個孤寡婦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等過些天我去看望卿兒,開導開導她,不會叫她夾在咱們之間左右為難的。”
太後徹底放了心。
她尋她過來,就是這個目的。
“永寧侯府的嫡女,果真通情達理,哀家服你。”
“……”
…
餘淮去程家看望嶽母,被程雅刺了幾句,然後轟了出來。
程夫人有些無奈的看著女兒,歎道:“是康寧大長公主要磋磨你,你朝他發什麼火?”
程雅聳聳肩,冷哼,“他拎不清,一個家裡明明是夫妻關係最重要,其餘的都要靠邊站,
他卻顧及他母親的感受,不敢為我撐腰,處處讓我忍氣吞聲,我又不是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子,為何要逆來順受?
爹爹跟兄長在外麵拚命,不就是為了給您,給我爭底氣麼?我的脊梁骨是父兄給的,彎不了。”
程夫人聽罷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很欣慰。
閨女沒死腦筋的困在兒女情長裡便好。
既知前方是窮途,就該及時回頭,免得入了絕境磋磨一生。
“你啊你,康寧大長公主一心想要給餘淮納妾,你傻乎乎的跑回來,豈不正中她下懷?
娘可把話說前頭了,若餘淮真的趁你不在家納妾,打我國公府的臉,我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程雅撇了撇嘴,“他若真順了他娘的意,不用您說,我也會寫和離書的。”
說此一頓,她想了想又覺得不解氣,糾正,“休書,是休書。”
“……”
程夫人頭疼得很。
她現在隻盼著女婿彆犯傻,否則這段姻緣怕是走到了儘頭。
“好啦。”程雅晃了晃母親的胳膊,“您就安心養傷吧,女兒有分寸的。”
說完,她四下環掃一圈,見婢女們都在廊下候著,又壓低聲音問:“娘,您找到那個被哥哥欺負的小尼姑了麼?”
一說這個,程夫人的頭更痛了。
她何止找到了,還將對方的身份給扒拉了出來。
國舅府嫡長女,那個與陛下傳出有曖昧的姑娘。
程家娶得起麼?
要不是那混賬東西去了邊關,她非得拿鞭子狠抽他一頓不可。
招惹小尼姑也就算了,還招惹到太後的親侄女頭上了,他就等著回來被太後跟國舅扒皮抽筋吧。
“沒找到,彆問我,我頭疼。”
程雅:“……”
瞧您這態度,也不像是沒找到的樣子啊。
…
兩天後是中秋佳節。
按例,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要攜家眷入宮赴宴。
因著不知帝王下一步會如何行事,蘇黨官員人人自危,恨不得窩在家裡哪兒都不去。
可前幾日禮部下了旨意,此次國宴陛下會攜那位準皇後一同出席,特命朝中三品官員及家中女眷全部入宮。
這個節骨眼下裝病什麼的推脫,不是存心與帝王對著乾麼?
真這麼做,恐怕用不著等以後清算,中秋一過就會有禁軍來抄家。
躲不過,就隻能硬著頭皮去赴宴。
他們賭陛下正在興頭上,不會鬨得朝廷血流成河,壞了立後的大喜事。
鳳儀宮。
內務府送來了鳳冠鳳袍,儼然將她當做皇後侍奉了。
然雲卿沒有著這身行頭,因為她知道前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陛下可以立任何一個閨閣女子為後,但她這二嫁之身就是不行。
隻要她與帝王攜手走進和頤殿,必將掀起軒然大波。
“娘娘,緊張麼?”青蘭在一旁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