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神色各異。
“魏禦史,咱們該怎麼辦?”禦史中丞壓低聲音詢問上峰。
魏禦史有些遲疑,有些躊躇,“這……陛下尚未立她為後,不宜將她安置在中宮吧?”
蕭痕微微眯眼,眸光漸漸冷沉下去,“剛不是魏愛卿說的就近安排麼?
怎的,朕退而求其次,讓她搬進後麵的鳳儀宮,你們還有意見?”
說完,他猛地一拂袖,慍怒道:“那就等封後聖旨下達後,再讓她搬吧。”
魏禦史有些頭疼!
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昨日就是故意讓雲女搬進乾寧殿的。
今天他們來鬨,雙方都退一步,帝王就能順利讓她入主中宮了。
他們能怎麼辦?
胳膊終究拗不過大腿。
好不容易盼著他臨幸一個女子,還傳出有孕的好消息,可不能再節外生枝。
“若禮部老尚書同意,那臣等便無異議。”
說到底,這還是關乎到禮法,該禮部接手。
他們禦史台隻要將人請出乾寧殿即可,也算是儘職儘責了。
至於其餘的,就交給禮部去操心吧。
蕭痕聽罷,當即命吳公公去請禮部的老尚書進宮麵聖。
…
西配殿。
雲卿立在窗邊將君臣一番對峙儘收眼底。
他竟是這樣打算的,倒叫她有些意外。
“陛下對姑娘真是情深似海,什麼都以您為先,為您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青蘭在身旁開口。
說完,她又鬼使神差的補充了一句,“對您好也正常啦,前段期間乍聞您離京,陛下都吐了血……”
話鋒戛然而止。
她後知後覺自己說漏了嘴,急忙噤了聲。
陛下可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們彆將他吐血的事告訴姑娘,免得姑娘傷心。
“……”
雖然話鋒收得及時,但雲卿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霍然轉眸,厲目橫掃向青蘭。
“吐血?他吐了血?”
青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著聲音道:“奴,奴婢說錯了,陛……”
不等她說完,雲卿大步朝門口走去,迎上了緩步進來的帝王。
“我走的那晚,你吐了血?”
音調裡染著顫意,連帶身體也在輕輕發抖。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那個尋常的夜晚,自己隻是走了數十裡水路而已,他竟然因她的離去心傷嘔血。
蕭痕盯著她水霧氤氳的雙眸,緩緩伸手將她擁進懷中。
“不過是急火攻心罷了,沒傷到元氣,你彆難過。”
雲卿將額頭抵在他繡著金龍的衣襟上,嗅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龍涎香氣息,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是九五之尊啊,坐擁四海禦極天下,世間萬物儘在他腳下,卻受困於情之一字,能渡還好,若不能渡,便隻有肝腸寸斷。
這樣的男子,放眼整個天下還能尋到第二個麼?
應該是不能的。
她何其有幸,能成為他肩負厚重江山時握在掌心的那抹溫柔。
這大概是在菩提樹下跪個千萬年,也求不來的情緣,她不過順手一救,便擁有了如此際遇。
上蒼雖然奪走了她的親情,卻給了她世上最純粹最貴重的愛戀。
“我沒有想過要離開你,是阿錚見我心情低落,才將我送往江南的。”
帝王將臉埋在她柔順的發絲間,沙啞著聲音道:“嗯,我知道。”
雲卿用力抱住他的腰,哽咽著開口,“你知道是一回事,我親口與你說又是另一回事。”
“好好好。”皇帝陛下唇角含笑,眸光柔得能溢出水。
“朕認真聽著,牢牢記著,朕知曉你不會離開我,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雲卿吸了吸鼻子,緩緩伸手貼在他起伏的胸膛上,五爪飛龍在她掌心騰躍,這是至高的皇權,承載了社稷,也裝下了她。
“等會禮部的老尚書過來後,陛下與他商議將我安置在鳳儀宮的偏殿吧。”
她畢竟還未正式冊封,名不正言不順的,就這麼住進中宮正殿確實不妥,也於理不合。
反正那正殿遲早是她的,也不急於這一時,平白給人落下話柄。
蕭痕垂頭睨向她,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瞧見她柔美的側臉,她就那麼乖順的靠在他懷中,恬靜溫婉。
謀了三年才到手的女子,他怎舍得讓她進後宮住偏殿?
“你無需操心這個,朕自有安排。”
雲卿張了張嘴,目光觸及到他那副‘恨不得給她世間一切’的模樣後,又堪堪將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
“行吧,陛下怎麼高興怎麼來。”
說此一頓,她轉移話鋒道:“你鬨得這麼大,就不擔心那些知道咱們有私情的人,提前將我懷孕的消息捅出去麼?”
“他們不敢。”帝王篤定道,“掃了朕的興,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
也對,蘇黨官員如今隻想粉飾太平,給自己爭取反擊的機會,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觸帝王的黴頭,逼他發瘋?
“那臣妾就安安心心的等中秋國宴,等陛下的封後聖旨咯。”
蕭痕拍拍她的背,“嗯,等會禮部尚書過來,朕讓他去欽天監選吉日擬旨,應該就在中秋前後,你再等等。”
雲卿仰頭看向他,“陛下親擬。”
帝王微微垂首,與她額頭相抵,“那是自然。”
小半個時辰後,吳公公來稟,說禮部尚書已候在正殿外。
蕭痕囑咐靈染去禦膳房取些點心過來給媳婦服用,這才起身離開。
來到正殿,禮部尚書顫巍巍的行至他麵前,艱難的跪地叩首。
“老臣參見陛下。”
帝王道了聲‘免禮’,示意吳公公將人扶起來。
待他起身,蕭痕就笑著開口,“老愛卿,半年之約到了,朕來向你交差。”
那語氣,還挺得意的。
“……”
老尚書又好氣又好笑。
他跪請他立名門望族的閨閣女子為後,他倒好,尋了個二嫁之女。
差是交了,但難免有些瑕疵。
不過轉念一想,有總比沒有要好。
尤其是雲女現在懷了身孕,那就更好了。
帝王立後納妃,不就是為了延綿子嗣麼?
“陛下總算圓了老臣一樁心願,老臣感激涕零啊。”
說著說著,他又把自己給說哭了。
蕭痕趁熱打鐵,“雲氏住在乾寧殿確實不妥,朕打算將她送去鳳儀宮安置,不知老愛卿有何看法?”
老尚書入宮前已經得知了情況,心底暗罵禦史台那幫禦史狡猾,又不得不接下這爛攤子。
誰讓禮部專司禮儀,負責天子登基,大婚等事宜呢?
“依南蕭禮法,暫未冊封的女子不得居中宮,陛下這不是為難老臣嗎?”
蕭痕負手而立,語調平緩道:“雲氏懷了雙胎,顧院首已確診,不知這份功勞能否讓禮法為她破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