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緩緩從龍椅內起身,目光在大殿裡橫掃了一圈後,鏗鏘有力道:
“說到震軍心,朕禦駕親征是不是更能震軍心?”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們麵麵相覷,都被他這話給砸懵了。
是他們聽錯了,還是陛下說錯了?
禦駕親征?
這怎麼行?
蘇相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語調激烈,“老臣叩請陛下收回成命啊,您堂堂九五之尊,如何能上戰場去冒險。”
兵部尚書緊隨其後,“首輔說得對,您乃南蕭的主心骨,萬不可拿自己的龍體開玩笑啊。”
說著,兩個老頭紛紛俯身叩首。
他倆一動,其餘同黨也急忙跪拜,大呼‘陛下三思’。
豫親王睨了睨跪成一片的蘇黨官員,又望了望禦階上的皇帝侄兒,左右為難。
這小子事先壓根沒與他說,直接就當眾宣布了這個決定。
他也不知道他單純隻是想試探試探蘇黨官員,看看他們會擁護鎮北侯府到什麼地步,還是真的決定親征。
若是前者,他不適合開口,如果是後者,那他就更不適合發表意見了。
“王爺。”蘇相突然偏頭朝他望來,“您還不趕緊勸勸陛下,他萬金之軀,如何能去邊關涉險?”
戶部尚書盧維急忙接過話鋒,“是啊,陛下如今連個子嗣都沒有,要是在戰場上有個什麼閃失,南蕭該怎麼辦?百姓該怎麼辦?”
“請王爺勸勸陛下。”
“請王爺勸勸陛下。”
震耳欲聾的請命聲響徹在大殿的每個角落,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豫親王迫於壓力,隻得無奈的朝上首的侄子望去。
“陛下,諸位大臣言之有理,您確實不該以身涉險,這禦駕親征還是算了吧。”
放眼整個皇室宗室,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今上這般文韜武略的奇才,他也擔心他會折在北境。
拒絕立蘇女為後的理由有很多,完全沒必要選擇禦駕親征啊。
蕭痕負手立在玉階上,視線掃過數位重臣,最後停留在了姚華身上。
“子亭覺得呢?”
姚華不禁失笑。
他不就是悄悄惦念了表妹幾年麼,陛下何至於揪著這事不撒手,每次與蘇黨產生衝突都拉他下水?
“不管陛下做什麼決定,微臣都支持,並嚴格按照您的旨意去執行。”
這說法明顯已經偏向了帝王。
他的意思是,隻要君主下定決心禦駕親征,那做臣子的必誓死追隨。
蘇相厲目橫瞪向他,低喝道:“姚家小兒,你彆意氣用事,
雖然年輕人張狂乃人之常情,但事關陛下的安危,馬虎不得。”
姚華笑了笑,轉眸直視著他犀利的目光,一字一頓道:
“陛下決定禦駕親征,不是被諸位逼的麼?你們口口聲聲說立蘇女為後可震軍心,
我承認這話不假,但陛下說得也有理,他親自前往北境督戰,更加鼓舞士氣。”
“……”
蘇相被堵得啞口無言,老臉徹底掛不住了,下意識朝姚華的上司吏部尚書望去。
徐尚書輕咳了一聲,抬眸望向玉階上的帝王。
“陛下,蘇女出身名門,父輩為南蕭立下了赫赫戰功,實乃皇後的不二人選,不知您為何不肯冊封她?”
蕭痕理了理玄色龍紋衣袖,慢條斯理道:“南蕭的士氣,無需通過女人來鼓舞勉勵,
若鎮北軍必須靠裙帶關係才能打勝戰,那就讓他們退回駐地吧,朕自有彆的法子解虞城之危。”
這話就差沒直接說‘朕不會立蘇女為後,此生都不會’了。
蘇相等人的臉色極為難看,什麼與太後商議,不過是帝王的拖延之術罷了。
他定是悄悄從彆的地方調派了兵馬去馳援虞城。
有了援兵,鎮北軍自然再無用處。
他們想借此給皇室施壓,便成了一紙空談。
吏部尚書閉了閉眼,依舊不死心的道:“拋去鼓舞士氣不說,單論蘇女的家世樣貌,也堪為後,
臣懇請陛下再細細思量一番,您今年二十有四,真的該立後以正中宮了。”
不等帝王開口,立在殿外的程霖突然插話道:
“徐尚書此言,請恕我不敢苟同,蘇氏女的母親當年拋夫棄女,與人私奔,
這修養啊,著實堪憂,立她教導出來的女兒為後,恐怕難以服眾吧?”
“閉嘴!”安國公先吏部尚書一步訓斥,“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給我滾到廊下去待著。”
程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可是正二品禦林軍統領,比六部尚書的官職還要高,怎麼就沒他說話的份?
越想越憋屈,程大世子索性帶刀走進大殿,噗通一聲跪倒在玉階前。
“陛下,微臣讚成您禦駕親征,自古男兒皆是先立業再成家,您作為萬民之主,更應該做好榜樣,
待驅逐了北戎軍,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屆時再立後也不遲,您若親征,微臣願為您的先鋒。”
“……”
“……”
吏部尚書冷睨向安國公,怒道:“國公爺能不能該管管你家小子,彆叫他在這胡言亂語?”
這話一出,安國公也來了脾氣。
他家小崽子隻能他教訓,何時輪到外人嘰嘰歪歪說三道四了?
“徐尚書這話就有些搞笑了,我家霖兒句句都說得在理,怎麼就成了胡言?亂語?嗯?
他年紀輕輕的就知道上戰場去殺敵,保家衛國,這份血性你有麼?如果沒有,憑甚罵我兒子?”
徐尚書:“……”
他怎麼忘了這老東西年輕的時候就是個犯渾的主兒,毫無道理可講?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蕭痕大手一揮,語調平緩卻不容置疑道:
“朕已決定禦駕親征,此事不必再議,諸位還是商量商量這仗該怎麼打吧。”
蘇相胸膛裡強撐著的一口氣散了,滿臉皆是灰敗之色。
禦駕親征,代表皇室絕不可能立蘇女為後。
而更糟糕的,是帝王此去北境,極有可能打著收複鎮北軍軍權的主意。
若二弟倒台,那相府還能撐多久?
說不定禦駕班師回朝之日,便是相府傾塌之時。
他該怎麼辦?
是孤注一擲襄助二房換了這天,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舉家流放保子孫一條命?
…
鎮北侯府。
蘇騫第一時間收到了帝王要禦駕親征的消息,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盞。
狗皇帝還挺有誌氣的,寧願以身涉險,也不肯立鎮北侯府嫡女為後。
“少主,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謀士壓低聲音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