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兒低垂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懊惱模樣。
“奴婢不小心睡過了頭,忘了喊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底可不是這麼想的。
她就是故意為之,要讓程世子知曉她家姑娘為了救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若天不亮的時候叫醒姑娘,那昨晚為他暖身子的事,豈不就要不了了之了。
憑什麼?
程世子當年救姑娘,姑娘可念了數載。
如今換成姑娘救程世子,也該讓他記著。
如此才對姑娘公平!
嫣然盯著他瞧了片刻,無聲一歎。
這丫頭自小跟著她,她再了解不過。
什麼睡過頭,全是借口,彆以為她不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
可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益。
但願昨晚之舉,不會給程霖造成什麼困擾吧。
“你去熬點粥送過來。”
采兒見她沒怪罪自己,忍不住咧嘴一笑。
“好,奴婢這就去做。”
“……”
嫣然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奈搖頭。
梳洗打扮一番之後,她又折返回了內室。
程霖由側躺變成了趴臥,俊臉剛好對著門口。
見小娘子掀起布簾走進來,他下意識想要挪開視線。
可屋子就那麼大,無論他將目光落在何處,眼角餘光都能鎖定她。
昨夜光線昏暗,加上意識有些混沌,並未仔細去瞧她的麵容。
如今一看,越發覺得她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
“姑娘方便告知在下你的身份麼?”
嫣然笑了笑,淡聲道:“不過是一犯了錯的被家族驅逐出府的罪女罷了,怎勞世子惦記?”
程霖蹙起了眉頭。
不過她不想說,他自然也不好再問。
“我昨晚……”
“世子昨晚什麼都沒做。”嫣然鎮定的道,“你當時痛昏了過去,如何強迫得了我?”
“……”
程霖的話被她堵回去,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原本是想跟她說他會負責的,可這女子似乎很排斥談昨晚的事,他也不好硬拉著她聊。
“那個,我的人可有找來靜心庵?”
如今已經過去一晚,哪怕是地毯式搜索,禦林軍也該搜查到這裡來了。
再者說,陛下得知他被追殺失蹤,也鐵定會派暗衛出來尋他的。
幾方人馬齊齊出動,都能將京城附近五百裡翻他個底朝天了。
不該這般安靜才對。
嫣然明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可自昨晚事發到現在,並沒有人找來靜心庵。
難道陛下放棄了他?
不!
這不可能!
程霖陪著表兄一塊奪嫡,曆經了千難萬險,表兄不是那等卸磨殺驢忘恩負義的君主。
“應該還在來的路上,世子不妨再等等。”害怕他失望,她隻得含糊不清的應了一句。
程霖聽罷,眼底的神色漸漸變得怪異起來。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他就不信千機閣的暗探查不到他的行蹤。
明明已經找到了他,卻不派人來接他,顛皇又在憋什麼損招?
眼看床邊的女子探手過來掀他身上的被褥,他下意識往後挪了一下。
“你,你要做什麼?”
嫣然的視線在他後背掃了一眼,頷首道:“你的傷該上藥了。”
程霖想都沒想,裹著被子又往裡側挪了幾下。
“我自己來。”
嫣然在他警惕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坐在了床邊。
“傷在後背,你夠不著的,若強行為之的話,隻會撕扯到傷口,雪上加霜。”
“……”
見他不語,她又道:“我都用自己的身子為你取暖了,你還扭捏作甚?
難不成……你想那傷口好不了,然後一直賴在這裡不成?”
激將法多少管點用。
遲疑片刻後,程霖還是挪了回來。
“那就有勞你了,我也不讓你白伺候,瞧你這模樣,應該還在帶發修行沒正式入佛門吧,你若願意,我可以對你負責。”
嫣然轉身取藥的動作微微一頓,濃密的眼睫輕顫了起來。
他說……要對她負責?
怎麼負責?
娶她為妻還是納她做妾?
“程世子在與我說笑麼?我一個被家族驅逐出府的罪女,隻能寄居在這尼姑庵中,哪有資格入你安國公府的門?”
說完,她自嘲一笑,硬逼著自己壓下心底的歡喜,不去做那美夢。
程霖見她不是反對而是反問,隱隱感覺她並不排斥,心裡已然有了底。
不過尚未稟明父母之前,他也不敢對她承諾太多。
鬼知道他與家裡的老頭子說他睡了尼姑庵的姑子後,老家夥會不會一氣之下直接抽死他?
一切等他回去與雙親商議之後再做決定吧。
嫣然掀開他身上的被褥,視線在那染血的繃帶上掃了一眼。
“你忍著點,這紗布應該與血肉粘在了一塊,扯著會很疼。”
程霖擺了擺手,“無妨,這點小傷我還扛得住。”
“……”
嫣然笑了笑,腦海裡又浮現出他鮮衣怒馬年少輕狂的模樣,眸光漸漸變得溫柔起來。
程霖側著臉,正好瞧見小娘子如畫的麵容,暗道這姑娘長得還挺好看的,娶回家倒也不虧。
橫豎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就她了。
…
千機閣。
雲卿正端坐在梳妝台前,青蘭正在幫她挽發。
“姑娘,您的月事還沒來,八成懷上了,等回府後,奴婢悄悄請大夫過來為您把把脈吧。”
雲卿下意識伸手撫向自己的肚子,思忖了片刻後搖頭道:“先不用,等除掉雲瑤再說。”
暗處蟄伏著那樣一條毒蛇,若走漏風聲,讓她得知她有了身孕,怕是會更加的瘋狂。
當然,她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
若真的有喜,那這個孩子便是她剛與裴玄和離後就懷上了。
那樣一個時間點,傳出去會遭人非議的。
她怕外界懷疑這個孩子是裴玄的。
她更怕外界懷疑她未和離之前就與陛下珠胎暗結,有了身孕。
因此這個孩子的月份,隻能往後推。
青蘭聽完她的解釋後,點了點頭,“還是姑娘想得周到,那就按您的意思辦。”
話落,她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囑咐,“您與陛下也要節製些。”
“……”
想起淩晨那場情事,雲卿的臉頰微微發熱,急忙撈起妝台上的金簪把玩,借此分散注意力。
這時,靈染從外麵踱步走了進來。
“姑娘,屬下昨晚去三房府邸見了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