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窗前的雲卿聽了這話後,驀地一笑。
她就說這女人怎麼突然放低姿態來見她,原來是知曉了她與陛下的關係,特意過來當說客的。
隻是她憑什麼認為自己有那本事勸得動她?
難道就仗著那點可笑的薄弱的……母女之情嗎?
“青蘭,讓她進來。”
錯的又不是她,她為何要躲避?
而且她躲得越遠,落入某人眼中,隻會覺得她放不下那點親情,然後借此逼迫她壓榨她。
嗬!
門前的青蘭聽罷,下意識轉頭朝窗口望去。
見自家姑娘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周身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傷,心疼得直抽搐。
“姑娘……”
雲卿回頭望了她一眼,踱步走到榻前坐下,“無妨的,放她進來吧,你們在門外候著。”
“……”
青蘭不情不願的讓開道,滿臉憎惡的瞪著鎮北侯夫人。
等對方踱步進門,與她擦肩而過之時,她咬牙切齒的開口:
“同樣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求你一視同仁,隻願你能善良些,彆對我家姑娘趕儘殺絕。”
說完,她猛地甩上了房門。
鎮北侯夫人緩緩朝案幾走去,邊走邊打量著榻前那抹淡雅如菊的身影。
兩人分離時,她的身量還隻到她的腿彎處,如今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二十出頭的女子,褪去了青澀,正是嫵媚嬌豔時。
加上她生得極美,一襲淺粉色的蘇錦華服襯得她如同枝頭含苞待放的花蕊,勾魂攝魄。
難怪能以婦人之身入帝王眼的。
看著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芙蓉麵,鎮北侯夫人一時感慨萬千。
“卿兒……”
雲卿緩緩抬頭,四目相對時眼神如利刃般尖銳。
“我與夫人不熟,至少在我的印象之中沒有你這麼一號人物,所以還請夫人在稱呼上能客氣些,
你可喚我雲大娘子,或者喊我長寧郡主也行,這兩個稱呼聽起來比較順耳,也挺舒心。”
鎮北侯夫人眼眶裡蘊出了朦朧的水霧。
她下意識上前兩步,有些焦急的開口道:“我當年也是身不由己,卿兒,你能聽我解釋麼?”
雲卿無視她雙眸中的淚光,收回視線自顧自的斟茶品嘗。
“如果夫人隻是來與我敘舊的,請恕雲卿有要事在身,無法奉陪,勞煩你移駕出去,謝謝。”
鎮北侯夫人見她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樣,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沒出嫁時就是公府嫡女,出嫁後又做了兩任侯府主母,還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過。
更何況眼前這人還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長輩有長輩之間的恩怨糾葛,你作為晚輩,不該受這些事影響,更不該執著於過往。”
‘啪’的一聲脆響,雲卿將手裡的茶杯狠狠擲在了案幾之上。
“你若是來說教的,便免開尊口吧,我不是那等無知蠢婦,不會任由彆人左右我的判斷。”
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動起怒來,分外的盛氣淩人。
鎮北侯夫人從她身上依稀看到了永寧侯的影子。
那個男人,也是這般的強勢。
摸透這丫頭的脾性後,她稍稍收斂了一些,又開始采取懷柔策略。
“卿兒,你誤會我了,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沉浸在上一輩人的恩怨之中,你該有你自己的人生。”
雲卿看著她這副慈母樣子,隻覺惡心至極。
“十八年前的事,咱們暫且不論,說說三年前裴玄去鄴城執行秘密任務的事吧,
你作為北境十三城的都督夫人,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裴玄納沈氏之事,
明知我嫁入了慶國公府,他是我的新婚夫婿,你卻無動於衷,眼睜睜看著他納妾生子,踐踏我的尊嚴,
如今倒好,跑來我麵前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能不能彆這麼虛偽,真的挺膈應人。”
她為何如此恨這個女人?
鄴城之事便是最主要的原因。
跟她冷眼看著自己的女婿納妾,將女兒的尊嚴踩在腳下相比,十八年前的拋棄又算得了什麼?
鎮北侯夫人抿了抿唇。
裴玄納妾自然瞞不了她,可為了鎮北侯府的利益,她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這丫頭氣性這般大,將此事也算在了她頭上。
“卿兒,我身……”
“你身不由己嘛。”雲卿接過了話鋒,“我知道,所以我從未去信質問過你啊,就當沒你這個人,
也請你不要再來我麵前惡心我,咱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明白麼?鎮北侯……夫人!”
她一字一頓的說,語調裡充滿了決絕。
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想有這麼個‘生母’。
鎮北侯夫人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最後,她隻從齒縫裡擠出一句可笑至極的話,“納妾之事,讓你看清楚了裴家子的品性不是麼?”
雲卿猛地撈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她麵前。
“依你之言,我該感謝你的袖手旁觀,是吧?”
“……”
房門被推開,青蘭滿臉焦急的闖進來。
見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大步走到雲卿麵前。
“姑娘,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雲卿朝她搖了搖頭,緩緩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朝鎮北侯夫人逼近。
“我知你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想勸我放棄後位,好扶持你心愛的女兒上位,做夢,
這皇後我可以不做,但你的女兒也休想,我能容許所有人踩在我頭上,但絕容不下她,
你當年舍棄我父親改嫁鎮北侯,給了他致命的打擊,叫他一蹶不振,最後丟了軍權喪了命,這筆賬,我日後再好好跟你算。”
鎮北侯夫人被她逼得連連後退,五官都擰在了一塊。
此女太過強勢了。
看來她對她的擔憂都是多餘的,以她這不饒人的性子,誰又能讓她吃虧?
“皇室不容你,百官不容你,民眾不容你,卿兒,你出不了頭的,
聽我一句勸,帶著銀錢出京去遊山玩水,遠離這紛爭,彆搭上自己的命,
朝局錯綜複雜,皇後之位又關乎國本,你沒有娘家撐腰,立不起來的。”
雲卿扯唇一笑,剛準備反駁幾句,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誰說她沒有娘家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