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騫原本打算找個好時機再向她挑明陛下意欲立雲卿為後的事。
眼下看來,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雲家這一代隻有三位嫡女可入宮為妃,前兩個嫁的嫁了,廢的廢了,唯有三房的雲瑤最有希望,可你那長女不太樂意她進宮。”
鎮北侯夫人擰緊了眉頭。
她似乎從這番話裡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卿兒為何不樂意自己的堂妹入宮為妃?
雲家在後宮有受寵的嬪妃,對她們姐弟倆來說不是百利而無一害麼?
除非……
想到某種可能,她的瞳孔狠狠收縮了起來。
那丫頭該不會是想以二嫁之身陪王伴駕吧?
這怎麼行?
不說皇室是否容得下她,光滿朝文武就不會讓她好活。
她這是在尋死!
蘇騫見繼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便知她已經猜到了個中關鍵。
他倒要看看兩個女兒爭奪一個男人,她會如何抉擇。
“母親用不著懷疑自己的猜測,事實就是那樣的,陛下他……欲立雲卿為後。”
為,為後?
鎮北侯夫人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滿臉的震驚與詫異。
做嬪妃,世俗與禮法尚且都不容,更彆說為後了。
卿兒這樣很危險啊!
一個弄不好,便會被冠上‘狐媚惑主’的罵名,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她怎麼會想著走這條路?
“此話當真?”
蘇騫點點頭,“千真萬確。”
“那外界為何沒有半點風聲?”
“許是陛下想徐徐圖之吧,我敢肯定兩人有私情,而雲卿也確實覬覦後位。”
鎮北侯夫人重新跌回了椅子內,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這時,蘇鸞穿著剛換上的紅色衣裙從隔間走了進來。
“大哥所言非虛,我昨日去見了雪柔姐姐,她跟我說雲瑤之前與她合作過,向她透露了不少陛下與雲卿之間的事情。”
鎮北侯夫人緩緩閉上了雙眼。
真相來得太快,她一時難以接受。
但凡陛下想要立其她任何世家的嫡女為後,她都不會覺得前路艱難。
可如果是卿兒……
她該怎麼抉擇?
蘇鸞踱步走到母親麵前,將母親臉上的糾結瞧得清清楚楚。
剛準備開口說兩句,蘇騫卻伸手攔住了她,朝她搖了搖頭。
蘇鸞緊抿著唇角,忍耐片刻後,一字一頓道:“我必須入中宮,掌鳳印,這樣鎮北侯府才有喘息之機。”
鎮北侯夫人輕聲一歎,緩緩睜開了雙眼。
“娘不傻,深知你為後才符合禮法的道理。”
說完,她又抬眸望向繼子,補充道:“照原計劃行事,我不會乾涉的。”
蘇騫緩緩鬆開了袖中緊攥著的拳頭。
這女人還算識趣。
入了他鎮北侯府的門,就必須心向蘇家,否則隻有一死。
哪怕出發前父親再三警告,叫他彆為難繼母,但他是侯府世子,他有權處置一個存有異心的叛徒。
“多謝母親顧全大局。”
“……”
這時,一個黑衣人突然從外麵掠了進來,單膝跪在蘇騫麵前稟報道:
“世子,永寧侯府的長寧郡主在珍品齋對麵的茶樓雅間裡。”
蘇騫揚了揚眉,下意識朝侯夫人望去。
“我說剛才那一出是雲卿的手筆,母親這下信了吧?”
鎮北侯夫人睨了他一眼,偏頭望向跪在地上的暗衛。
“她還在茶樓麼?”
暗衛恭敬的回答,“在!”
靜坐幾息後,鎮北侯夫人緩緩站起身,開口道:“你陪你妹妹逛會吧,我去茶樓見她一麵。”
蘇騫笑著應了聲‘好’。
…
茶樓雅間內。
雲卿目送雲瑤上了馬車後,緩緩收回了視線。
“唉,沒能讓她露出正臉,挺遺憾的。”
靈染聽罷,頷首道:“屬下命人傳揚一番,便人儘皆知了。”
雲卿搖了搖頭,笑著開口,“我的目的不是讓她名聲儘毀,最後嫁去東齊,
那耶律泰雖然好酒好色,但高低是個王,雲瑤嫁給他便是王妃,照樣有享不儘的富貴,
等哪日她靠夫婿得了勢,在東齊混得風生水起,豈不是便宜了她?”
靈染想了想,覺得她說得也有理。
那種滿肚子心機的女人,就該除掉永絕後患。
“姑娘言之有理,屬下受教了。”
雲卿緩緩站了起來,剛準備伸手去撈桌麵上的帷帽,雅間的門突然被人給敲響了。
“屬下去瞧瞧。”靈染一邊說一邊朝門口走去。
打開房門一看,一張陌生又似乎帶點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
來人四十上下的年齡,穿著華麗,珠光寶氣,一看就是大門大戶裡養尊處優的貴婦。
“您是?”
鎮北侯夫人穩了穩躁動的心緒,儘量用著平緩的語調道:
“請問裡麵的客人是長寧郡主麼?我有幾句話想跟她說,能否通融通融?”
靈染麵色一沉。
她雖然不曾見過鎮北侯夫人,但這張臉與姑娘幾分相似,加上此人提出這要求,她隱約猜到了她是誰。
“您找錯地方了,雅間內的是墨閣商行的少夫人,不是什麼郡主。”
說完,她作勢就要就要關上房門。
鎮北侯夫人見狀,急忙伸手撐住了門板,踮起腳尖往裡張望。
“卿兒,我知道你在裡麵,能否讓我進去一敘。”
雲卿剛開始並沒有聽出那人的聲音。
畢竟她離開侯府的時候,她才兩歲,還沒到記事的年齡。
直到她喊出一聲‘卿兒’,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那一瞬,頭頂好似有盆冷水澆下,蝕骨的涼意蔓延開來,隻覺遍體生寒。
青蘭見狀,氣得渾身發顫,大步衝到門口後,對著那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咆哮:
“她都那麼努力的想要忘記你,忘記你曾經拋棄她,給她帶來的傷痛了,
你為何還要出現在她麵前,擾她安寧?你是非得逼死她不可嗎?”
鎮北侯夫人低垂下頭,冷靜的注視著地磚上的花紋。
隻是緊攥著帕子的指尖泛起了不正常的白,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卿兒,我就想見你一麵,瞧瞧你長成什麼模樣了。”
青蘭嗤的一笑,“少在那裡擺慈母架勢,你要真的關心姑娘,派個人到京城取她的畫像便是,何至於連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這話是事實,卻傷人得很,說完她就後悔了。
她不應該在姑娘的傷口上撒鹽的。
鎮北侯夫人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青蘭又道:“我家姑娘如今是郡主,陛下親封的,不是那等無關之人想見就見的。”
說完,她推開靈染,反手就要關門。
鎮北侯夫人突然開口,“卿兒,你在走一條不歸路,會喪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