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府邸。
繡樓裡,雲瑤正站在巨型繡架前穿針引線,做著最後的收尾工作。
婢女墨雨端著一盤點心走過來,笑著誇讚道:
“姑娘,您的繡工真是越來越精湛了,等陛下壽誕那日將這幅萬壽圖呈上去,
屆時定能豔壓群芳,大放異彩,在太後以及百官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雲瑤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她繡這幅萬壽圖的目的,就是告訴所有人雲氏不止一個雲卿。
那賤人想以二嫁之身入宮,先勝過她再說吧。
“如今繡品是做好了,但怎麼呈現在壽宴上,還得看內務府的安排。”
墨雨聽罷,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奴婢派人去查一下內務府總管的底,咱們投其所好,請他襄助一二。”
雲瑤斜睨了她一眼,輕飄飄地開口,“買通內宮的人,一旦被查出來,可是要掉腦袋的。”
墨雨慌忙跪倒在地,“奴婢失言,請姑娘責罰。”
說完,她悄悄抬眸看了主子一眼,見她神色平淡,稍稍鬆了口氣。
“此事是太妃授意您做的,要不您去請太妃幫忙吧,她在後宮待了那麼多年,應該能使喚得動內務府。”
雲瑤勾唇一笑,“算你有腦子,起來吧。”
“……”
這時,窗外響起一道低沉的稟報聲,“姑娘,侯府那邊放出消息,說長寧郡主體內的毒素已解,人沒什麼大礙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雲瑤臉上沒有半分驚訝之色。
還好裴玄提前派人來知會了她,否則這次怕是要在陰溝裡翻船。
雲卿啊雲卿,這次讓你僥幸逃脫,下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見窗外的暗衛遲遲不走,她蹙眉問:“還有彆的事情麼?”
暗衛應了聲‘是’,又繼續開口,“長寧郡主出了府,往皇宮方向而去了。”
雲瑤的手輕輕一抖,針尖就那麼紮進了指腹裡,疼得她瑟縮了一下。
墨雨急忙上前攥住她的腕骨,替她擦拭傷口滲出的血珠。
“姑娘,破皮了,奴婢給您上點藥吧。”
雲瑤看著布料上的那點紅,眸中劃過一抹厲色。
她反手甩了墨雨一耳光,怒道:“誰讓你碰我手腕的,血沾在繡品上了知不知道。”
墨雨被她打習慣了,從善如流的下跪,請罪。
雲瑤猛地閉上雙眼,惡狠狠的開口,“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狐媚子,勾搭陛下都勾搭到禁宮去了。”
說完,她厲目橫掃向墨雨,咬牙切齒道:“去,去給蘇雪柔那蠢貨傳信,
跟她說時機到了,讓她慫恿她爹攜內閣眾閣老去乾寧殿抓奸。”
隻要雲卿那賤人敢在乾寧殿裡引誘陛下,勾著陛下白日宣淫,那她就等著被百官淩遲處死吧。
臣妻勾引君主,這可是整個皇室整個朝廷都無法容忍的事。
…
乾寧殿。
帝王正靠在禦案內閉目養神。
南境水患,北境異動,數百份的奏折從各個州縣送至京城。
他連續兩日都在頒布旨意發號施令,眼都沒合一下。
這哪是人乾的事?
他就羨慕盛京那些世家公子,個個閒得發慌,整日裡都跟女人廝混在一塊,好不愜意。
什麼時候他也能撂下這爛攤子,跟媳婦兒遊山玩水去?
大概……得太子能獨當一麵之後才行吧。
十六歲,他頂多等小崽子年滿十六歲,就立馬甩手走人。
“陛下,您兩日沒合眼了,要不去寢殿歇會吧。”
吳公公壯著膽子在一旁勸說。
“龍體為重啊。”
皇帝陛下不勝其煩,閉著眼陰惻惻的道:“再多嘴就給朕滾去守皇陵。”
吳公公嚇得渾身一激靈,帽子都差點從頭上掉下來,縮著脖子灰溜溜的退到一邊,不敢再逼逼了。
“陛下……”冥起突然湊了上來。
還不等他說完,皇帝陛下怒道:“你也給朕滾去守皇陵。”
冥起眨了眨眼,輕‘哦’一聲,“行吧,那屬下先讓禦林軍將郡主送回去。”
說完,他轉身就走。
皇帝陛下猛地睜開雙眼,擰著眉嗬斥,“等等,你把話說完再滾。”
媳婦兒來宮裡找他了?
他沒理解錯吧?
冥起輕咳了兩聲,硬逼著自己壓下勾起的唇角,轉身麵無表情的稟報:
“剛才永定門傳來消息,說長寧郡主入了宮,正往乾寧殿的方向而來。”
帝王的疲憊一掃而光,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順手撈起桌麵上還沒處理完的奏折翻看起來。
要是有她伴駕,這日子倒也沒那麼難熬。
“可知她為何突然入宮?”
那女人不是在裝中毒麼?昨晚還派人過來提醒他,叫他先彆去侯府。
他要不是怕媳婦,即便忙到三更半夜,也會回侯府抱著她睡一覺的。
冥起看著帝王那不值錢的樣子,心裡忍不住的唏噓。
女人果真可怕,一旦沾染上……沒啥好下場。
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越發堅定了不尚公主的想法。
“郡主沒說,屬下們也不敢問,更不敢查。”
查未來皇後,還是被帝王捧在手心的皇後,他們怕不是活膩歪了。
蕭痕盯著手中的奏折,半晌也沒瞧清楚上麵寫的什麼,不過倒是想明白了那女人為何突然會來乾寧殿。
大概或許可能是遞奏折請封世子吧?
她才不會突然良心發現,入宮來陪他呢。
宮外多舒坦多愜意啊,皇後之位都誘惑不了她。
指望她哪天開竅,心甘情願的入宮伴駕,還不如洗洗去睡。
“吳正德,備水,朕要沐浴。”
沐,沐浴?
吳公公瞪大雙眼。
冥起剛才不是說郡主入了宮,已經往乾寧殿這邊來了麼?
陛下不打算見她?
心思一轉,他隱隱明白帝王在打什麼主意了,忍著笑退出去後,急忙招呼小宮監去備水。
…
雲卿走在深長的宮道裡,看著四周重巒疊嶂的紅牆瓦舍,眼底劃過一抹複雜之色。
月餘前太後宣她入宮,走的也是這條路。
當時她還在想自己是已嫁之身,這輩子也不用入這鬼地方困守一輩子。
如今再回想,隻覺臉頰火辣辣的疼。
早在四年前她救下那人開始,便注定這一生要與這座皇城綁在一塊。
就是他那做法挺令人不齒的。
她明明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將她硬拽進這圍城,從此高牆樓閣,再也難獲自由。
“郡主,乾寧殿到了。”
耳邊傳來禦林軍的稟報聲,拉回了雲卿恍惚的思緒。
她緩緩停下腳步,仰頭朝九十九層白玉石階上的巍峨宮殿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