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內。
徐氏正焦急的來回踱步,見雲卿遲遲未露麵,不斷的催促管事去喊人。
她已經出來快兩個時辰了,兒子的情況一再惡化,大夫稱再不急救,恐性命不保。
比起丟命,廢一條胳膊似乎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如今她隻想保住兒子,保住下半生唯一的依靠。
“雲氏怎麼還沒來?你再去催催,讓她快點。”
管事的聽罷,譏諷一笑。
這老太婆如此的趾高氣昂,還真當這裡是國公府呢?
彆說大小姐對他有恩,就是沒有,他也不會任由彆人在侯府指手畫腳。
“夫人若有急事處理,可先行回府,等我家大小姐哪天想回去了,自然會回的。”
徐氏猛地頓住腳步,“你個刁奴,誰給你膽子頂撞我的?這就是永寧侯府的規矩麼?”
管事的淡淡一笑,語調平緩道:“小的隻對遵守規矩之人講規矩,國公夫人似乎不在這一行列。”
言外之意:你裴家寵妾滅妻,早就亂了嫡庶,毫無規矩可言。
徐氏被噎得老臉漲紅,伸手指著管事的,氣得渾身發顫。
眼角餘光瞥到雲卿從外麵走進來,她急忙收回手,又端起了婆母架子。
“雲氏,你在娘家住夠了吧,這便跟我回去。”
雲卿揚了揚眉,輕笑著開口,“太太何出此言?我不過回娘家才兩日而已,哪有住夠?
勞煩您親自跑一趟,我還想在侯府過幾天安生日子,就不跟您同歸了,您先回去吧。”
徐氏微微眯眼,冷眸凝視著她,那目光,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雲卿無懼於她,挑眉與她對視著。
徐氏到底有所求,不敢太囂張,怕激怒了她難以達成所願。
“不回便不回吧,隨你,隻是你得幫我一個忙。”
雲卿眨了眨眼,笑道:“太太但說無妨。”
徐氏見她如此和氣,猜測她心情佳,應該好說話,便將裴玄的情況簡述了一遍。
“那個殺千刀的庸醫,我要是逮住了他,定將他扒皮抽筋。”
撂下一堆狠話後,她又道:“如今玄兒情況危急,除了顧院首,沒人能保得住他,
你們好歹是夫妻,雖然前段時間鬨了不快,但都過去了不是麼?如今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說到這兒,她強壓了一下胸腔裡的鬱結氣,又道:“你去請顧院首來國公府一趟吧,算娘求你了。”
她都如此客氣如此禮貌如此卑微了,這妒婦應該不至於拒絕吧?
然,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往往很殘酷。
隻見雲卿揚眉一笑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誠意。”
老太太冷下了臉。
“難道我的態度不夠好麼?你還想要什麼樣的誠意?雲氏,你彆太得寸進尺了。”
得寸進尺的雲大姑娘也不反駁,轉身就準備離去。
若不是她想拿到那紙和離書,這老虔婆今日都彆想進侯府的大門。
徐氏見雲卿決然離去,急忙衝過去攥住了她的胳膊。
“玄兒真的命懸一線,你們好歹夫妻數載,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他若喪命,於你又有什麼好處?你不但做不了誥命,還得被世人指著鼻子罵克夫,
你好歹是永寧侯府嫡女,富貴堆裡養出來的,真受得住那樣的流言蜚語嗎?”
雲卿扯唇淺笑,伸手一點一點掰掉她的手指,輕飄飄地開口:
“裴玄賦予我的羞辱與臟水還少麼?我早就成了全盛京的笑柄,遭人謾罵,名聲儘毀,
你兒子的生死與我無關,他若真死了,我更加歡喜,因為再也不用遵守‘出嫁從夫’的世俗規矩。”
徐氏見她鐵了心的要袖手旁觀,也焦急了起來。
她深知如果這妒婦見死不救,她拿她沒半點法子。
自從先帝爺給她敲定侯府繼承人的殊榮後,她就注定與盛京其她世家小姐不一樣。
這女人,有回娘家招婿,誕下子嗣繼承侯爵這條後路,她可以為所欲為,無懼任何人的脅迫。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去請顧禮救玄兒?除了殺人放火跪地磕頭,我都滿足你。”
這番話幾乎是從徐氏喉嚨裡嘶吼出來的。
雲卿知道老太婆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若她繼續吊著她,恐生變故。
“我隻不過是想請您簽個字,畫個押而已,倒也沒您說得那般嚴重。”
話落,她偏頭朝立在桌邊的青蘭望去。
青蘭會意,打開桌麵上的錦盒,從裡麵取出和離書朝兩人走了過來。
徐氏在聽到‘簽個字,畫個押’之時,便隱隱猜出了這妒婦意欲何為。
還不等青蘭將和離書遞過來,她疾言厲色道:“雲卿,你莫要蹬鼻子上臉,
這樁婚事是我與你父親敲定的,意欲結百年之好,由不得你任性妄為。”
雲卿沒回應,從青蘭手裡接過和離書後,慢條斯理的攤在了徐氏眼前。
“隻要您簽字畫押,我立馬去顧府請院首,並且懇求他保住裴玄的胳膊,
雖然那隻手徹底廢了,但留著至少不會影響他的儀容,他照樣跟正常人無異。”
跟正常人無異?
徐氏被這話給氣炸了,胸口在劇烈起伏著,整個人搖搖欲墜。
一個武官的右手,承載著他所有的榮辱,如今廢了,還怎麼跟正常人一樣?
這妒婦,用得著這般狠毒虛偽麼?
“若我不簽呢?你真要眼睜睜看他死,然後做一輩子的寡婦?”
雲卿揚了揚眉,似笑非笑道:“裴玄若死了,我頂多沉寂兩年,等風頭一過,必然回侯府招婿,
守寡?您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沒打算給自己立貞節牌坊,一輩子為他守身如玉。”
徐氏聽完這番離經叛道,不守婦德的言論後,氣得好懸沒吐出一口老血。
“好好好,永寧侯府就是這般教導女兒的嗎?我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說完,她捂著胸口劇烈喘息起來。
雲卿不為所動,輕飄飄的道:“我永寧侯府有自己的存世之道,不是你能理解的。”
語畢,她將和離書遞到老太婆麵前,步步緊逼:
“聽說裴玄高燒不退,隻剩最後一口氣吊著,您可想清楚了,生命轉瞬即逝,人若死了,後悔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