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微眯起雙眸,眼底劃過幽冷的暗芒。
“侯府很多產業都跟國公府捆綁在了一塊,和離之前,我先得一一清算歸攏,
還有這三年我拿了數萬兩嫁妝銀子補貼家用,這筆錢,我也得連本帶利討回來。”
說到這兒,她緩緩垂下了頭,靜默數息後,又咬著牙開口:
“裴玄那廝之所以能以監軍的身份去北境建功立業,全仰仗我父親的舉薦與扶持,
如今他手中所掌握的人脈全是我雲家給的,離開之前,我要全部毀掉。”
青蘭聽她這麼說,徹底放了心。
她還真擔心姑娘舍不得裴玄那張臉,想要委曲求全,稀裡糊塗的過下去。
憑什麼?
她家小姐家財萬貫,去哪兒都能養幾個麵首過得瀟灑愜意,憑什麼送給裴家糟蹋壓榨?
“就該這樣,到時候咱們還回江南,奴婢給您買幾個玉麵書生,保準您過得滋潤快活。”
雲卿被她這話給逗樂了,噗嗤一笑,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
“不害臊。”
這時,青葉端著薑湯從外麵走進來。
“說起江南,又讓我想起小姐四年前救下的那位公子了,
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有沒有從庶母庶弟手中奪回家產?”
雲卿聽罷,唇角的笑意微滯。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四年前下江南時的情景。
青葉口中的公子,是她在江南遊玩時救下的一重傷少年。
對方當時被仇家追殺,昏死在她的彆院牆角處。
出於同情,她命人救下了他,還請郎中為他治療傷勢。
其實他們隻短暫的相處了半月。
對方一直戴著麵具,她也蒙著麵紗,相互窺探不到彼此的樣貌。
時隔數年,她已經遺忘了他的身形,隻依稀記得他有一雙極具威懾力的眼眸,攝人心魄。
那雙眼……
那雙眼……
“青葉,不得胡言。”
耳邊傳來青蘭的嗬聲。
拉回了雲卿恍惚的思緒。
隻聽青蘭還在訓斥: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要是讓裴家的人知道姑娘曾與外男接觸過,指不定又得鬨出什麼禍事。”
青葉撇了撇嘴。
她不似青蘭那般穩重,向來有什麼說什麼。
被青蘭這麼一訓,忍不住嘀咕:
“世子成婚後還在外麵養女人呢,姑娘未出嫁時救個人怎麼了?”
青蘭還想斥責,被雲卿給攔了下來。
“她還小,你彆拘得太緊。”
青蘭直接瞪向她,“您就寵著她吧。”
雲卿不禁失笑。
她循規蹈矩了那麼多年,隻有在江南遊玩時的那半年是最快樂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青蘭青葉能在她的庇護下活得自在些。
這樣才不辜負她們這些年的陪伴。
外麵的天色漸漸轉暗。
折騰了半日,倦意上湧。
雲卿原本想用些晚膳後再去休息的。
結果剛吩咐青葉去廚房準備吃食,老太太就派了陪嫁丫鬟過來。
對方喜滋滋的站在屏風外,扯著嗓子稟報道:
“恭喜少夫人,賀喜少夫人,世子爺剛剛吩咐,說今晚留宿您房中,還請您提前準備著。”
雲卿很果斷的咳嗽了兩聲,心底冷笑連連。
留宿她房中?
惡心誰呢?
瞧這態度,像是施舍一般。
真當她缺男人缺到什麼樣的貨色都能下得去嘴了?
“咳咳,福嬤嬤,真是不好意思,我下午去鋪子裡盤賬,回來時淋了雨,這會有些發熱,
世子爺今日剛回府,這是大喜事,可彆因為顧慮我的感受,跑來我房裡傳染了風寒。”
福嬤嬤蹙了蹙眉,布滿皺紋的臉都擠在了一塊。
就因為世子爺納了房美妾,這雲氏便給丈夫甩臉子?
真是個妒婦。
可她到底是忌憚雲卿在府中的威懾力,不敢冷嘲熱諷,關心了幾句後退了出去。
青葉有些疑惑的望向自家主子,不解的問:
“姑娘,您前不久才在榮安堂下了她們母子的臉麵,世子怎會想著今晚來春熙堂?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雲卿睨了青蘭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青蘭冷嗤道,“八成是老太太慫恿世子過來跟姑娘圓房,日後好拿捏姑娘。”
青葉聽後,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起來。
“他們還要不要臉?下午才弄一個狐媚子進府惡心姑娘,晚上便想著來算計姑娘的身子,簡直厚顏無恥。”
雲卿拍了拍她的手背,接過薑湯一飲而儘。
這種醃臢事,老太太還真就乾得出來。
“做戲要做足,青蘭,你去將咱們的心腹醫女請過來。”
“是,姑娘。”
…
榮安堂。
老太太聽完粗使婆子的稟報後,瞬間有了危機感。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明擺著就是不想跟她兒子圓房。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那雲氏想保留清白,隨時和離歸家。
嗬,入了裴氏的門,還想全身而退?
癡人說夢!
“玄兒,你趕緊回春熙堂,無論如何都要圓了這房,可不能被雲氏牽著鼻子走。”
裴玄頷首應是。
他也覺得雲氏做得有些過分。
不就納個妾麼,還有完沒完了?
如此善妒,真不知永寧侯府是怎麼教導女兒的。
裴玄來到春熙堂,迎麵撞上了提著藥箱匆匆而出的醫女。
他伸手將人攔下,蹙眉問:“少夫人什麼情況?”
醫女微垂著頭,恭敬稟報道:“回世子爺,少夫人發熱了,我這就下去給她熬退燒藥。”
裴玄愣了下。
還真病了?
這時,屋內傳來雲卿虛弱軟綿的聲音:
“是世子在外麵嗎?妾身病得厲害,恐怕無法伺候您安寢,您還是移步前院吧。”
裴玄默了片刻,抬手準備掀簾進去。
這時,沈妙雲身邊伺候的婢女突然衝了進來,焦急的開口:
“世子爺,您快去雅香閣瞧瞧吧,小少爺他,他許是水土不服,發熱了。”
裴玄眸色一沉,也顧不得進去查看雲卿的情況,轉身大步朝院外走去。
室內,雲卿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一把扯掉擱在額頭上的濕巾。
那沈氏倒有些腦子,知道什麼時候爭寵能激化她與裴玄之間的矛盾。
這樣也好,有根攪屎棍在,應付起裴玄來,她會輕鬆許多。
雅香閣。
沈妙雲一邊安撫啼哭不止的孩子,一邊對身側的教養嬤嬤下達命令:
“調動沈家在京都的人脈,將雲氏逼迫我做通房的消息傳出去,
明天我要整個盛京都知道她雲卿善妒,容不下我這個功臣之女。”
她要逼朝廷給她一個體麵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