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大勇哥知道周至的酒量，他認為和周至並肩作戰迎接彝胞叔伯們的挑戰那是天經地義，而且他知道周至的酒量，這就讓一直靠裝醉蒙混的周至裝不下去了。好在有句老話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可以解釋自己酒量突發性見長的情形，然而四拳難敵眾手，兄弟倆也沒撐過半場，就被徹底灌醉了。當天晚上怎麼回到床上周至是完全沒有一點印象了，反正等到自己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過了。大勇哥還在鼾聲如雷，周至也沒有管他，揉著眼睛出門各房間轉了一圈，然後走到廚房，對吉列阿比問道：“他們人呢？”“良誌和仁中去縣裡拉貨去了，今天又有一批教材和圖書要送過來。”吉列阿比說道：“爹和娃子們帶著客人們上山采蘑菇去了。”“看黑龍不在，我猜他們是上山去了。”周至說道：“要不我把冰櫃裡邊的豬油熬了吧？反正炸蘑菇也要用鍋。”吉列阿比笑道：“有大冰櫃真是太好了，要不我們今年就帶個頭，把豬養起來？”“從泥巴山過來的路上我好像見過跑山的豬。”周至問道：“好像就跟放羊子一個養法，阿姨你曉得是什麼豬不？”“那肯定是純黑色的，大豬臉上全是褶皺，對吧？”“對對對，感覺那種豬比較皮實好樣。”“那就肯定是雅南豬了。”吉列阿比說道：“那豬是純黑豬，可以在山上放養的，要是把料給足的話，個大，肉多。”“雅南黑豬……”周至記住了這個名字：“不過我們鄉現在到處都是精貴果苗，再放養已經不太可能了吧？”吉列阿比笑道：“可以放養，也可以圈養的，就算是以前，在育肥的時候也要把它們關起來，免得滿山跑掉了膘。”“其實掉點膘也不錯，太肥了吃著悶人。”吉列阿比搖頭：“那是你們漢人吧？我們彝人還沒有嫌豬肥的。”這可能還真是，周至也不禁樂了：“漢人嫌豬太肥也就是這幾年才開始的事兒，估計過些年你們也會嫌了。”“是喲？那我可就等著了。”吉列阿比認為周至說得是夢話，笑著打趣道：“到時候彆夢著要吃油渣炒白菜。”“那是仁中鬨的笑話，跟我可沒關係。”周至說著就將冰櫃裡凍著的兩扇豬板油給翻了出來，開始清洗剁塊準備熬油：“仁中的確不錯，想吃肉了都隻在夢裡說，這點我還是佩服他。”“你們都是好娃子。”吉列阿比認真地點頭道：“比以前來的那些鼻孔朝天的乾部強多了。”“這豬是雅南豬嗎？”周至問道：“凍冰櫃裡邊這頭。”“雜交的。”吉列阿比說道：“你看那麼多油就曉得，這是雜交後圈養的，小四百斤呢！”“我讓仁中殺頭豬來凍上，他可真是一點不給我省。”周至打趣道：“想起來了，蘑菇是瘦菜，這豬是得買肥點。”吉列阿比就跟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笑得前仰後合：“肘子你說話可太逗了，意思是為了吃蘑菇，特意買了一口豬？哈哈哈哈……”兩人嘴上說著話，手底下活可是一點都不停，不一會兒大鍋裡就加了滿滿一鍋的板油塊熬製了起來。熬豬油簡單，但是也有幾個小訣竅，一是油塊的大小要合適，大小兩三厘米見方最好，要保證加入的清水熬乾開始出油的時候，油塊裡的水份留存剛剛好，這樣就不容易發生爆炸。其次是全程小火，並且輕輕攪動，讓水汽能夠及時排出，同樣可以避免炸鍋。最後就是不要炸得過頭，炸製快要結束前加入花椒、黃豆和鹽，可以讓油保存時間更長久，不容易變質“哈口”。周至炸豬油的辦法就連吉列阿比都佩服，對油渣的處理就更佩服。油渣剁碎和豆瓣醬、麥醬一起煸炒，炒香後加水，加彝族的水發乾菜碎一次再次煸炒熬煮，熬煮到醬香濃鬱，醬汁兒收濃到表麵厚厚一層油後，就可以盛到大盆子裡，作為日常炒菜、拌飯、包餅子的“臊子”慢慢消耗。這種臊子特彆受娃娃們的喜歡，山上修過山龍忙的那幾天，吳仁中負責做飯就偷懶，蒸一大鍋甑子飯，讓孩子們用米飯拌臊子，剩下就是白水煮蔬菜，蘸擂缽燒椒醬，配冷米湯，這樣就對付一頓。還意外地大受好評，沒把周至氣個半死。作為報複，周至留了一些油渣準備炒白菜，大家看到這個菜肯定要狠狠取笑他，活該！等到大勇哥起來的時候，大家也從山上下來了，現在正是出蘑菇的旺季，聯和鄉後山鬆林廣袤非常，坡地上還有一大片聯綿的原生林，那裡的蘑菇多得簡直隻能用漫山遍野來形容。加上離縣城，自治州距離實在太遠，消費能力有限，導致這裡的人基本就對鬆茸感興趣，對於其它的種類都不如何喜歡。周至其實在心裡暗暗地腹誹過，聯和鄉的彝族老鄉們之所以更喜歡鬆茸，就和當年夾川老百姓隻喜歡江團、鯰魚一樣，這些東西不如何耗油，蒸了澆上醬油，再淋一小勺熟油滋潤一下，就非常的好吃了。其餘蘑菇就和其餘魚類，或者鱔魚泥鰍一樣，不是不好吃，而是需要搭配太多的食用油，壓根就吃不起。不過周至的到來改變了這樣的現狀，他已經在大勇哥帶著周六嬢食品集團到來之前，就展開了蘑菇深加工業。不過連作坊都算不上，就是和吉列阿比一起將菜油燒熟，撤火降溫，再保持小火，將大量的蘑菇切成絲扔到油鍋裡，慢慢將蘑菇炸成類似張飛牛肉那種軟硬度的蘑菇乾。然後將蘑菇乾連熬製的蘑菇油一起裝到大轉運桶裡，每過一段時間就拖去州裡發給馮雪珊。在半年時間內，蘑菇乾裡的芳香物質還會繼續滲出到油裡，這種油特彆的香，蘑菇乾也特彆香，下麵條或者做菜放一些，能直接將食物提升一個檔次。山裡的蘑菇太多了，不過娃子們一般采摘的比較有節製，這次多了倆老外，不出意外地大豐收。就這還是娃子們完全摒棄了山外州濱河市場那種“雜菌”之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