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珊走後,這支小隊伍就變得有些沉默了,走了一會兒,才聽張辛夷悶悶說道:“雪珊今天好漂亮。”
“她其實都在單位實習了兩個月,算是進入社會了。”周至說道:“這是她最後一個暑假,下個月就要正式上班。”
“這就是長大嗎?”江舒意說話的時候都沒敢看周至。
她內心對馮雪珊這樣的變化是有些抵觸的,但是馮雪珊又是周至最好的朋友,因此表達批評的時候得注意方式。
“你們現在不理解,但是以後都要經曆的。”周至笑道:“隻不過每個人感覺自己長大的方式方法,可能都不一樣而已。”
“承認自己在某些人,某些事兒上的無力和虛弱,而進一步學會包容和克製,更是成熟的表現。”
不知道二女是在理解周至這番話,或者是壓根就不認同,隊伍就更沉默了。
將張辛夷和張紫菀送到家,周至和江舒意又沿路返回新公路口,從這裡走上上河街,前往棗陵橋。
其實縣裡的八字環線修好後,走新公路也可以從汽車站到棗陵橋,不過那邊夜裡比較黑,人也少,不太安全。
“看到雪珊今天這樣,你是不是也不太開心?”現在沒外人了,江舒意終於可以問出心裡話。
周至歎了口氣,將自己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小六姐巨大變化那樣的心情轉換說了,然後笑道:“其實到今天再看,小六姐自己是完全沒問題,是我自己當時不夠成熟,害怕膽怯,甚至自卑而已。”
“你還會自卑?而且你害怕什麼?”
“說起來很好笑啊,害怕自己和小六姐之間那種舒舒服服的關係變掉。”周至搖了搖頭:“又恰恰是因為這種害怕,導致關係真的變掉了,後麵我們好幾年都沒有再聯係。”
“那是你從小就心眼太多吧?”江舒意在周至引導下回想了一下,說道:“從剛剛雪珊的表現上看,就是化妝打扮了而已,跟我們說話還那樣。”
“那你和辛夷表現得跟小雞仔似的?”
“那是……感覺她一下子和我們差了好遠嘛。”江舒意說完停了一下:“變得好漂亮……”
“這方麵你和辛夷倒是不用妄自菲薄。”周至就開始賊笑。
“哎呀我說真的……”
“說真的雪珊還欠了我們一頓飯,工作了還能不請客?我就不信,她穿著今天這一身還能做飯!”
“你就是壞……”到現在兩人的心態才已經調適過來了,各自鬆了口氣。
來到棗陵橋,敲開大姑家門,大姑頓時大喜:“傳家寶!舒意!”
江舒意聽到這個稱呼無論如何都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大姑,今後就彆在同輩兒麵前叫我這小名成不?”周至有些無語:“給您帶了點心,大勇哥和小娟兒姐呢?”
“現在大家都忙。傳……肘子還知道給大姑帶東西,真懂事兒!”大姑明顯是誇給江舒意聽的:“快進來快進來,大姑搬家你都沒進來瞧過!”
這房子和江舒意家一樣的麵積和結構,但是視覺效果上卻大多了。
沒有彆的原因,因為家具小而少。
其實周至挺喜歡這種風格的,極簡,尤其是藤編的沙發配實木紋的茶幾,很耐看。
對麵同樣是一個實木紋理的小電視櫃,櫃子上放著一台二十寸的彩電,兩邊各擺著一個破瓦罐,插著乾蓮蓬和河邊常見的荻花。
江舒意就輕輕拉了拉周至的衣角,示意他看,覺得這整體搭配真不錯。
“何二嬢呢?”周至問道:“大姑我從聞酥園帶來的點心,您到時候給她分一點。”
“何二嬢在呢,一會兒聽見你的聲音準過來。”大姑笑道:“咱這層啊,就是我,你大勇哥,還有你何二嬢跟劉姨。”
“都是熟人!搬家請客都是合辦的,幾家開門,樓道那兒也擺了兩桌,敬酒都是串著的。”
“可惜啊我錯過了大熱鬨!”周至笑道:“喲,二嬢,劉姨,剛說到你們呢!”
劉姨還是那麼富態,不耐熱,手裡還拿著葵扇:“我就聽著聲音是肘子,過來看看當真是!這小姑娘麵熟,是樓上江家的吧?”
周至趕過去扶何二嬢入座:“是的,她是我同班同學,叫江舒意。家住在四樓。”
“舒意,這是何二嬢,這是劉姨。何二嬢是當年紡織廠的工人代表,是大姑的師父,救了我爸的命。劉姨的兒子跟你大伯一家是同行,不過大伯和武哥是陸軍,他是海軍,保密單位。”
江舒意在兩位老人進門的時候就站起來了,乖乖道:“二嬢好,劉姨好。”
周至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夾川的特有風俗,嬢和姨的稱呼是稱呼高自己一輩兒的長輩,但是在這裡又似乎變成了約定的稱呼,不管那一輩兒的,都管二人叫二嬢和劉姨,其實真實按輩分稱呼該叫“婆”才對。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啊。”何二嬢牽著江舒意坐下,嘖嘖稱讚:“這就跟電視和掛曆上的人兒差不多了。”
“你們在菜壩酒廠忙活少見著。”劉姨笑道:“我是見過好幾回的,當時就在想咱樓裡咋來了個這麼漂亮的閨女,卻不料還是肘子的同班同學!”
按道理講江舒意爸媽也算當年的名人,不過江橋為杜雨芬攪鬨起夾川風雨的事兒,在更老一輩兒的人眼裡不見得是什麼好名聲,因此周至也不敢將話題朝那邊引,隻說道:“舒意的學習很好的,班裡都是前三。”
老一輩兒心裡有個概念,學習好就是可以為所欲為,於是幾個老的看江舒意的眼光又變了。
何二嬢就說道:“我就說咱們這兒風水也挺好的,當年二狗不也是參海軍考軍校,做了大學生又當了乾部?秀琴放著這麼好的房子不住,換我可舍不得。”
“給咱們修房子那劉老板,人可是在城裡有房的,修好竣工立馬裝修搬過來了。”
“其實老媽是有點傻,”周至笑道:“要是怕變風水,那也簡單,他們過來,讓我自己一個人住那邊不就得了?”
“可會胡說!”劉姨拿蒲扇打了周至一下:“一家人在一起才和美,再說你都高二了,一年過後就出去了,家裡人舍得?”
大姑將西瓜切了出來:“來大家吃西瓜,我還是吃不慣冰的,這是水缸涼水鎮出來的。”
“你們知道不?我發現了用自來水的法子。”劉姨扇著扇子,儘量營造神秘感,感覺自己就是諸葛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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