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至倒是一點不擔心,上一世的關婷婷去蜀都晚了一年,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能夠遇到名家調教,可在生活方麵非常適應都市生活,後來還是她帶著周至混了一陣夜總會,簡直就是一頭小社牛。
“管他!”關媽媽心底裡不知道怎麼想的,但是麵上卻看不出來:“這是多難得的機會是吧?傻子才不抓住呢!”
“給你這麼一說我也放心了一點,那就……等消息?”
“嗯,安心等消息。”周至說道:“但是要告訴婷婷,去了附中,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在附中進修一年初三,直升高中的機會很大,這一步咱們算是取了巧,但是一定要清楚地知道,進了高中之後,才是剛剛開始。”
“要是三年之後考不上音樂學院,那可就麻煩了。找個正經工作都難。”
“可是要是考上,那前途就光明了很多,離音樂家,離上電視,離春晚,那可就不遠了。”
“你看琪姐,以前是沒關注就沒發現,現在才知道,人家上電視不就跟我們去菜市場似的?”
“肘子你說得太好了!”關媽媽喜笑顏開,混忘了是在給周至按摩,順手就是習慣性地一拍,拍得周至嗷的一聲,才趕緊抱歉:“對不住對不住……”
“沒事兒沒事兒,要不阿姨你就饒了我……”
“不饒!”關媽媽恢複了按摩手法:“是這樣,婷婷吧,爸媽的話都不太好使,我看倒是聽她哥的,剛剛那些話,肘子,你去跟她說說?”
合著在這兒等著我呢!周至這才明白,趕緊說道:“好好,婷婷就我親妹妹,我一定跟她說!”
又被關媽媽強行按摩了一波,周至才被放了回去。
老媽看到周至就不免歎氣,這娃用在學習上的時間可是越來越少了。
這要不是成績還在那兒頂著,怎麼都不會如此縱容!
給自己找到了勇氣和借口,老媽才丟開這一茬,說道:“今天你四表舅來了,看外婆,順便留下兩個包裹,說是你們修複的什麼東西?”
老媽就是這點好,對這些東西敬謝不敏,現在樓下周至的書房都去的少,說裡邊老物件兒太多,瘮得慌。
周至理解不了為何宋代龍泉窯青瓷花瓶這麼雅致溫柔的東西,在老媽眼裡會“瘮得慌”,不過好處就在自己的東西不會給她亂翻。
“是的,一幅是書法,還有一副應該是大畫。”
“嗯,有一個是挺大。”
“你四舅媽也來了。”外婆見過親戚後興致很高:“我看她倒是見精神,說是受了你的好處?”
“受什麼好處,受累差不多。”周至笑道:“是我得了點字畫,不過是碎的,請四舅和四舅媽幫著修複呢。”
“他們說你可有兩周沒去了。”外婆說道:“許人一物,千金不移。”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周至脫口接上《增廣賢文》的下句:“這不是這兩周給縣裡忙活動嘛,不是我說話不算話不去乾活,而是服從組織工作安排,隻好先把私人事務放一邊。”
“可把你能耐得!”老媽就懟周至:“要是下次考試成績下滑,我要你好看!”
這麼說就是不計較了,周至立馬嬉皮笑臉:“謝謝老媽誇獎,我進去看東西去了。”
東西是一大一小兩個卷軸。
先開小的,《籌筆驛詩》。
這是個墨跡素箋,縱半米多,橫兩米。
開卷是宋徽宗瘦金體的收藏跋文,是一首詩歌,高度評價了石延年和歐陽修的書法,以及他們的耿介忠直的風骨。
哪怕是昏君,總也希望自己的臣子是忠臣能臣的。
詩文也是澄心堂紙素箋,前後還有“天下一人”的花押,花押上壓了葫蘆形的“大觀”印章。
文字後麵還有一枚方印,極具特色,中間的日字,刻成了反雲紋,卻是“宣和”二字。
一邊細細欣賞,一邊卷動卷軸,卷幅就過渡到了石延年的籌筆驛詩。
再往後是歐陽修,歐陽修的這篇文字在其留下的筆記裡邊存在,除了幾個字不同外,內容大體是一樣的。
接下來是蔡京,蔡京的是一篇文章,文章記錄的是自己為了滿足徽宗的喜好,搜求書畫法帖的過程,狠狠拍了一通徽宗的馬屁,稱讚他優秀的藝術修養,鍥而不舍的好學精神,以及寬宏體恤的“仁君”風貌。
蔡京的字寫得也極有風格,很明顯是繼承了蘇軾和黃庭堅的書法理念,就是尚意隨心而不逾矩,追承前人又不落陳窠,有新有變。
書中的臣字,全部都縮小了一號,這也是侍奉皇帝應有的格式,總體來說,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書法。
文後留名是“太師楚國公致仕臣蔡京”,這就是大觀三年第二次從宰相位置上退下來之後的事情,和前頭宋徽宗的“大觀”印章對上了。
不過等到宋徽宗在自己卷軸上加蓋“宣和”二字的時候,就是蔡太師盛極而衰之時。
這對君臣也算是有趣,蔡京在趙佶的寵幸之下前後四次擔任宰相,除了唐末崔胤外,好像也就沒有彆人了。
但是崔胤時出於朝不保夕的時期,王室衰微,大權旁落,宦官與朝廷大臣互相爭權。還得巴結外鎮的藩帥,比起“吾輩安處禁中,外事儘有太師處置”的滔天權柄,崔胤連毛都比不上。
也算是天底下古往今來獨一份了。
其後的藏家就是嶽珂了,嶽珂是嶽飛的孫子,對徽宗和蔡京的怨念可想而知,同時也是一位大文人,陰陽怪氣起來也有他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