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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古怪的詩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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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說過那是你孤陋寡聞。”四表舅都氣笑了:“不代表人家不出名。”

“這是《宣和畫譜》裡,《宮室·龍魚·山水》篇裡列傳的人物,傳古也不是姓名,而是法號。”

宋朝自建國初期,即重視開展古書畫搜訪工作。徽宗時,內府收藏日趨豐富,於是將宮廷所藏的曆代著名畫家的作品目錄編撰成《宣和畫譜》,以備查考。

《宣和畫譜》和另一部書目著作《宣和書譜》是姐妹篇,作者不詳,學術界有人認為作者是趙佶,也有人認為是由蔡京、米芾所編。

其實考察書中內容和文風,周至以為應該宋徽宗的授意和親自乾預甚至參與之下下,由官方組織人力,集體編寫而成的一部著作。

全書一共二十卷,成書於宣和庚子。書**收魏晉至北宋畫家二百三十一人,作品總計六千三百九十六件。並按畫科分為道釋、人物、宮室、番族、龍魚、山水、畜獸、花鳥、墨竹、蔬果十門。

每門畫科前均有短文一篇,敘述該畫科的起源、發展、代表人物等,然後按時代先後排列畫家小傳及其作品。

此書不僅是宋代宮廷繪畫品目的記錄,而且還是一部傳記體的繪畫通史。

對於研究北宋及以前的繪畫發展和作品流傳,仍有一定的史料價值。

有趣的是一些著名的傳世畫作,也因為在沒在這部書上出現過,而引發了一些有趣的爭議。

比如唐代畫家小李將軍李昭道的《春山行旅圖》,先藏於故宮博物院,這幅畫在《宣和畫譜》裡叫《春山圖》,關於兩個名稱究竟是不是同一幅,有無數的考證論文發表。

還有北宋著名畫家,範寬的《谿山行旅圖》,因為在《宣和畫譜》中沒有提到過,因而即便是化作裡藏有“範寬”二字,卻依舊有人質疑不是範寬的真跡。

理由就是範寬本來小名,“寬”在陝西話裡有不大靠譜的意思,是貶義,因此後世有研究者認為範中正不可能喜歡用這個小名,還將之藏在了畫作當中。

於是周至自然而然就想到一個問題:“那這幅畫,在《宣和畫譜》當中出現過嗎?”

“書就在書架上,自己去翻翻不就知道了?”四表舅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周至連忙跑過去將書取下來,翻到記錄傳古的那一頁。

“僧傳古,四明人。天資頴悟,畫龍獨進乎妙,建隆間名重一時。”

“垂老筆力益壯,簡易高古,非世俗之畫所能到也。”

“然龍非世目所及,若易為工者,而有三停九似、蜿蜒升降之狀。至於湖海風濤之勢,故得名於此者,罕有其人。”

“傳古獨專是習,宜為名流也。皇建院有所畫屏風,當時號為絶筆。今禦府所藏三十有一:

袞霧戲波龍圖二,穿石戲浪龍圖二……這也沒有啊!”

“看這裡。”四表舅指著修複到一半的畫卷跋文裡的一段:“這裡有詩文,這段詩文正好又有傳世,可以作證為真跡。”

“哪裡哪裡……這個可考人了。”

修複的古畫剛剛揭完托紙,字和畫都還是反的,加上還是行草,辨認起來相當的困難:“深山……大澤……物……所……蟄,千丈……縣淙……掛……青壁……”

“這裡!”就在周至艱難解讀跋文的時候,四表舅卻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厚的書來,卻是《元人詩詞曲集萃》,翻到其中一頁:“拿去讀。”

周至將之接過來,卻是一首不短的詩歌。

深山大澤物所蟄,千丈縣淙掛青壁。

潭**黑不見底,老雨初開元氣濕。

蒼龍何處行雨歸,闖首踞坐紅雲堆。

山僧駭絕噤不語,萬壑陰霧生緇衣。

咄哉傳古隱龍性,隔戶寫影窺天機。

一從元化墮此筆,飲海不複觀晴霓。

“誒這不對啊……”周至將書本上的詩歌和畫上的詩歌做了一個對比,書本裡的詩歌明顯長了一大截,後麵多了一段:

世間畫本萬尺蠖,尾鬣一掩無晶輝。

比年一旱幾焚如,牲幣空事山川雩。

群龍癡睡洞府黑,**任使黃霾汙。

何當鐵匣出雷火,衝屋而去騰天衢。

六丁奔命仆射禦,倒卷溟渤天瓢?。

滂沱一洗乾坤淨,卻斂神功寂若無。

“哈哈哈哈……”四表舅顯得非常的高興:“你讀讀書上的詩名!”

作者的名字叫王惲,詩的名字也老長,叫做《僧傳古坐龍圖嚴東平所藏至元二年秋九月張簽省耀卿處觀七年閏十一月甲戌公退馬上偶得時秋苦旱冬天無雪》。

這個名字很有趣,翻譯過來卻是一篇日記:

至元七年,閏十一月,甲戌日,下班回家的路上,在馬上想起今秋苦旱,冬天無雪,於是做了一首詩。

這首詩其實是至元二年秋九月,在簽省官張耀卿那裡觀看一幅畫,當時詩作的後續。

那幅畫是僧傳古的《坐龍圖》,最早是嚴東平所藏的珍品。

“很有意思啊!”周至看了畫作上詩歌後麵的那枚印章,上麵是“秋澗”二字。

再回去看書本上的詩人小傳:“王惲,字仲謀,號秋澗,衛州路汲縣人。元朝著名學者、詩人兼政治家。”

“一生仕宦,剛直不阿,清貧守職,好學善文,成為元世祖忽必烈、元裕宗真金和元成宗皇帝鐵穆耳三代著名諫臣。”

《踏星》

“其書法遒婉,與東魯王博文、渤海王旭齊名。著有《秋澗先生全集》。散曲創作,今存小令四十一首。”

“大德八年六月二十日,在汲縣去世,終年七十八歲。”

讀完不由得大為驚喜:“這還真就對上了!”

“不但這裡對上了。”四表舅笑著指出另外兩處印章:“還有這裡。”

周至再看,其中一枚很大,印文是“頤齋珍賞”,明顯是齋號收藏章。

還有一枚比較小,印文是“紫芝”。

等下,周至發現“紫芝”印的邊上也記錄著一段跋文,不過有點醉後塗鴉的意思,書法雖然比不上王惲,卻也多了一種跋扈的放縱氣質。

文字就更有意思了,看樣子是一首《天淨沙》:

寧可少活十年,

休得一日無權。

大丈夫時乖命蹇。

有朝一日天隨人願,

賽田文養客三千!

“啊這……這是什麼水平?這還會是真品嗎?”周至不禁覺得這玩意兒真不是什麼玩意兒,把這幅古畫給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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