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很好,&nbp;&nbp;在自己忽略掉他的時候,他就默默陪著自己;在自己將他當做情緒的垃圾桶的時候,他就這樣聆聽著。哪怕他已經成長為頗受同學們喜歡的人物,完全可以去交到更重視他的朋友,從而離開自己。
然而他沒有。
但是不公平。
因為自己的忽略,周至從來沒有跟自己說過他的這方麵,&nbp;&nbp;而這種公平恰恰又是自己最重視的,&nbp;&nbp;所以兩人的關係就隻能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直到周至遇到了江舒意。
馮雪珊發現自己有了一點情緒化。
明明自己希望周至和江舒意好好的發展,&nbp;&nbp;希望兩個人之間的隔閡早日消除,做到真正的情侶那樣。
可是一樣忍不住有些小情緒,明知道不應該,卻依舊有一種自己的專屬玩偶被彆人擺弄後的憤怒。
她現在很理解周至說的方文玉去年的感受,也理解熊嬌今年初見方文玉和葉欣時,那一時的低落。
成長可能就是這樣吧,不斷地調適自己,去適應這樣那樣的種種,最後和這個世界妥協,相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和世界搞得那麼僵,不和自己搞得那麼擰。
很多人會為自己和周至的關係發展成這樣而感到有些惋惜,但是馮雪珊並不這樣認為,因為在她心裡必須能夠進行對等的情感交流的伴侶,才是最完美的伴侶。
她和周至好歸好,但是卻做不到這樣,在她看來,&nbp;&nbp;依然是不可能走到的。
在話題上,&nbp;&nbp;周至往往是在遷就不能做情侶,
馮雪珊臉上重新泛起的溫柔笑意,反過來讓端著一套奇怪家什上來的周至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雪珊?”
“這又是什麼古怪?”馮雪珊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笑靨如花:“周至我發現你現在淨喜歡弄這樣的東西。”
“這是酒注,古人喝酒用的東西。”周至將小托盤放在桌上給馮雪珊和關婷婷介紹:“宋代以前的古人,都是喝的低度發酵酒,可以在爐子上加熱,也沒有安全隱患。”
“古人認為冷酒容易招風痹,所以飲熱酒比冷酒更加有益健康,《紅樓夢》中就曾提到過‘吃了冷酒,寫字手打颭兒’。”
說著開始從蓮花碗裡拿起酒壺來倒酒:“這個細嘴壺,叫做‘注子’,底下這個形如蓮花的碗,叫做‘溫碗’,加熱好了的酒,就放在盛有熱水的溫碗裡進行保溫,不斷有人會過來替換熱水,叫做‘換湯’。”
“來嘗嘗。”
馮雪珊笑著單手接過。
“我也要。”關婷婷立即說道。
“你就隻能這一小杯。”周至也端給關婷婷一杯:“說好了,一會兒不許耍賴。”
就一遞過去,關婷婷立刻換了一副身段,&nbp;&nbp;嫋嫋娜娜地雙手接過,&nbp;&nbp;接酒的時候雙手隻用拇指、中指、無名指,食指和小指空著不用。
兩隻小手如同兩朵綻放在空中的蘭花,將白瓷的杯子接過,然後左手遮住杯子,右手端著杯子輕輕飲了一口:“肘子哥哥,好喝的。”
馮雪珊給關婷婷這一下搞得賞心悅目:“婷婷你這是什麼招數,真好看!”
周至笑道:“這是旦角的修行,動靜行止,皆有說道的,以前的旦角很多是男的,他們在日常生活裡也是這樣的做派,那才是乾一行愛一行。”
“現在,就連婷婷都隻會臨時興起才玩一玩了。”
“瞎說,婷婷的氣質好得很。”馮雪珊又給關婷婷包了個烤肉包菜,將溫碗碰了起來:“這個碗可真奇怪。”
溫碗為一朵仰開的蓮花,共計七瓣,碗下承以高圈足,圈足外裝飾覆蓮瓣紋,極具裝飾趣味。
溫碗的內底,留有五個支釘痕,正好與注子底部的支燒痕吻合,說明周至手裡的注子與溫碗是成套燒製的。
注子就是酒壺,鼓腹細嘴細頸細把,是一個七楞瓜形執壺的造型,剛好對應溫碗的七瓣蓮瓣。
整個壺好像一個甜瓜,細嘴是卷葉造型,壺把是瓜藤造型,蓋子是瓜蒂連環造型。
酒注加的是影青釉,所以這套器物的全稱應當是:
北宋·湖田窯·影青釉·瓜棱形執壺·七瓣蓮花溫碗·注子一副。
至少四表舅的信箋上的鑒定詞是這樣的。
類似的東西最頂級的是收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一隻汝窯青瓷溫碗,那是舉世聞名的傳世珍品,同樣也是蓮花式,不過是十曲蓮花式,一樣是直口稍斂,圈足略高,內底同樣留有五枚芝麻點狀的支燒痕跡。
那隻溫碗是著名的“天青色”,隻可惜與之配套的注子不知所蹤了,隻能令後人無限遙想,遺憾萬分。
周至現在耍著的這個與那個年代一致,器型更加完整,造型甚至更加的彆致,隻遺憾不是宋徽宗欽點的“雨過天青雲**,這般顏色做將來”。
不過話說回來,真要是那個釉色的官窯全品,即便現在這類東西的價格還沒有飆升起來,依舊不是周至玩得起的。
這套東西在二十年後也沒太多的價格參考,湖田窯影青瓷器上拍價格一直不算太高,一件一般也就幾十萬的成交價。
周至這套肯定屬於精品裡的精品,但是價格估計也過不了三五百萬去,現在就屬於可以上手把玩,甚至用於充當“實用器”的東西。
要玩當然就要玩全套,關婷婷就發現周至用的杯子也和現在的一半造型有些不同。
通體無花細白瓷,細高不說,還有點收腰,關婷婷一下就認了出來:“這是以前修房子的時候挖出來的那些。”
“對的,那批同光時期的白瓷我儘量收集了,不過還是流散太嚴重,可惜了的。”周至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雖然價值不高,但是總覺得在自己眼皮下流失出去就是自己的責任一般。”
說完舉起杯子:“其實仔細看,就能看到這些瓷器表麵的釉光,比新瓷收斂了很多,造成一直內斂沉穩的韻味,這是新瓷沒有辦法比擬的。來,雪珊,婷婷,謝謝你們陪我守熏棚。”
“你要真這麼客氣,那就把明天早上的早飯做好。”恢複心情後的馮雪珊又重新變成原來的樣子:“幾杯梅子酒可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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