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抓活鱔賣,所以四人團的動作就比較粗暴。
人手一支火把,一支刺槍,主攻不是溝渠,而是隻剩下稻樁的稻田。
夾川的鱔魚從三月份開始出來,四月份田裡開始蓄水,犁田,壩田,栽秧,會有一次出鱔魚的高峰期。
到了五月秧苗開始長大,鄉下稱為“封田”,就是秧苗茂盛到看不見水了,這時候鱔魚便不再好抓了,加上鱔魚要開始產卵,營養都給了魚卵,本身就瘦成一層皮,這時候的鱔魚雖然貴,但是老饕們反而不會選擇。
待到打完穀子,鱔魚上市才會再次進入一個高峰期,這個時候的鱔魚為了冬眠開始瘋狂進食,不但好抓,還肥美,如此一直可以抓到十二月,田裡的鱔魚才會越來越少,城裡的鱔魚才會越來越貴。
如今正是好時節。
抓鱔魚的方法也很多,下籠子、鋼絲釣、手摸手抓……周至他們這次玩的是用火把照,刺槍紮。
照鱔魚最好用火炬,電筒因為光柱是集束的,照射麵積不大不說,還會被水麵反射掉相當大一部分光線,導致看不清水底下。
換成火炬,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了。
刺槍頭上有四五根鋼針,這樣的工具不能在石頭修造的溝渠裡用,但是在都是淤泥的田裡,堪稱大殺器。
四個人都是熟手,楊和和穆如雲一組,周至和蘇大頭一組,挽著褲腿就下了田。
晚上黃鱔多出來覓食,火光之下下,黃鱔就靜靜的伏在水中洞口,也不愛動,隻需要將刺槍慢慢地伸過去,然後快準狠一槍刺下挑起,一條鱔魚就穿紮在刺槍上了。
因為鋼絲很細,鱔魚短時間裡死不了,將之刮入笆兜裡就行。
清淺的水田到處都有鱔魚洞穴,也不是每個洞穴都有鱔魚在洞口露出身體,這種時候,便要用中指順著洞口插進去,碰到鱔魚了就快速用中指和食指無名指掐住。
有的鱔魚開了兩個洞口,從這邊洞口去抓,鱔魚卻從另一個洞口逃出,這時就要兩人配合,一人淘洞,一人補槍。
四個人才從田坎這頭走到那頭,就已經有了五六條鱔魚進入笆兜。
“也,這個整法,今晚兮怕是要吃大皮哦!”楊和高興得土話都出來了:“這才走了幾步啊。”
“閉嘴!”周至趕緊阻止,然後喃喃有詞:“土地婆婆不介意,吞口爺爺不介意,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該來的照樣來,想去的也不要去。”
“肘子你這是在乾啥?”蘇大頭不禁聽得好笑。
“都怪和尚!”周至有些生氣:“這種時候就要悶聲,什麼話等到吃飽收足了再說,說破了就不靈了!”
“哦。”蘇大頭表示懂了,也跟著祈禱:“莫在意莫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迷信的乞禳活動產生了效果,好像土地婆婆跟吞口爺爺真的沒有在意,最大的可能還是田裡的鱔魚本來就多都還沒有走到山地,楊和、周至身上的大笆兜就已經裝得差不多了。
“和尚你估計你兜裡有多少了?”
楊和抖了抖身子:“七八斤。”
“我這裡也差不多,十來斤。”周至也抖了抖:“要不,回?”
“那就回吧,回去還一大攤的活呢。”
笆兜裡邊的鱔魚大多數是被針紮過的,怎麼也挨不到明天早上,因此需要連夜趁它們鮮活的時候劃出來。
這樣也好,免得明天女生們看到血腥場麵,會吃不下。
即便是這樣,四個人回到敞壩上已經是十二點了,楊和家的狗和穆家的二蠻三蠻沒法比,趴在屋簷下睡得呼呼的,沒有一點靈性勁兒。
取來兩個塑料盆,抵在梁柱上,找來兩塊木板,一頭放在盆子裡,一頭搭在柱子上,得到一個斜麵,然後拿兩枚長細釘子釘鱔魚,之後楊和用鱔魚刀,周至用電工刀,開始劃鱔魚。
被刺過的鱔魚活性已經有一些不足了,因此不許要在桶邊緣上拌那一下,也不如何掙紮了。
將鱔魚釘在斜麵上,左手牽住鱔魚尾巴,右手拿刀子在喉嚨處橫切一刀,然後從脊背後劃開至尾尖,將脊骨內臟剃除刮淨,斜切幾刀分段而不切斷,再從頭下橫刀切斷,一條鱔魚就處理完了。
鱔魚平均也就二三兩一條,這裡有小二十斤,七八十條,得是好大的一攤子活。
等到這一鋪排乾完,差不多已經一點過了,將鱔魚肉放搪瓷盆裡,在水缸一頭擱上石板,然後將搪瓷盆放到水缸中,推到石板底下藏起來起來涼水鎮著。
藏起來是老楊家的狗不靠譜,害怕被後山聞著味道來的東西偷竊鱔魚肉。
鎮涼水自然就是為了保鮮了。
搞完這些還有一身的腥臭,好在出發前大家都換了破舊衣服,現在直接脫下來丟在水缸旁邊,用肥皂仔細地洗了手腳和臉,幾個人才摸到廂房裡邊去睡覺。
幾個都不是講究人,但是夾川有個傳說,就是魚類的腥味粘液粘到身上什麼地方不洗掉,那個地方就會長“休子”,也就是學名稱為“尋常疣”的東西。
因此主要是怕這個,即便如此味道依舊還是有,但是幾人都覺得不影響睡覺了。
等到雞開始叫,關婷婷悄悄溜進男生們睡覺的偏廂,認真辨認出床上橫睡著的四個男生裡頭誰是周至,然後將冰冷的小手放到了周至的熱脖子上。
周至在迷迷糊糊之間嚇得一個激靈,抖了一下醒過來,就看到一雙大眼睛在自己上方忽閃忽閃的,伸手推向她的額頭:“婷婷彆鬨,困著呢……”
結果這手伸出去就被關婷婷拉住不放,還使勁往後拽把周至拖得坐了起來:“你答應過要陪我練聲的。”
“練聲需要這麼早?”周至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都是閉著的,說著說著就要向一邊倒。
關婷婷才不會慣著周至,直接兩手拽著周至的右手,屁股坐在周至的小腿上,抬腳蹬著周至的腋下:“你休想躺下去!你答應了的!”
周至身子晃動了幾下,發現怎麼都躺不下去,終於甩了甩腦袋清醒了過來:“誒?婷婷你這是乾嘛?”
“叫你起床!”
“小聲點,啊哈——”打了個打哈欠後,周至問道:“幾點了?”
“五點四十。”
“這天都還是黑的……”
“可雞已經叫了!”
“好吧好吧……一會兒再回來收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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