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些年，老廟祝的語氣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像是在追憶往昔，又像是在迷茫，感慨不已。
紀火倒是聽得明白，輕歎道：
“也就是說，若是沒有龍神補充天下水汽，怕是當時就算人族能打贏當年的黑暗動亂，也活不下來多少。”
“龍神，倒是當之無愧的好神靈。某佩服祂。”
老廟祝沉默數秒，緩緩吐道：
“是可以這麼說。”
“那場大饑荒確實是龍神終結的。”
紀火心頭一動，問道：
“你是說龍神當年是在天上，因為折了角，就生活在東海裡了？”
老廟祝苦笑著點點頭，輕歎道：
“便是如此。”
紀火瞳孔微縮，難怪應芒說祂現在是人間最強。
若是說應芒已經繼承了龍神絕大多數的力量，現在的應芒應該是二階段巔峰……
紀火如果猜得不錯，龍神在折斷角之前，是三階段。
為了天地生靈，寧願自斷修為，再也不能逃脫這人間，也要把自己的角給折了嗎……
紀火搖搖頭，心裡微微感慨，對龍神更多了幾分敬重。
老廟祝見著紀火這唏噓的模樣，自然知道祂心裡在想什麼，祂微微張嘴，很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搖搖頭，一把抓起白瓷兒酒，朝紀火示意：
“喝！”
紀火笑了笑，同樣舉起白瓷兒酒，在半空碰了一下，便噸噸噸下肚。
老廟祝喝得有些急，噸噸噸的，不少酒水都順著祂的脖子流了下來。
“咳咳咳咳咳！”
到後來，祂更是直接嗆著了，咳個不停，咳得臉都漲紅了。
就這般模樣，完全看不出是個登階強者。
“不是，你激動啥？”紀火噓著眼看向老廟祝，猶豫兩秒，問道：
“老人家，你可是當年那根斷角？”
老廟祝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沒好氣地搖頭道：
“那斷角都化成了天下水汽，怎麼可能還會成精？我就是個見證那一幕的老頭子而已。”
原來不是啊……
難不成真是個掃地僧？
紀火微微張嘴，又把腦海裡的猜測收了回去。他總覺得這個糟老頭子有些話沒說，像是在隱瞞了什麼。
不過數萬年都過去了，即便隱瞞了些東西，現在也都不重要了。
紀火回頭看著龍神廟大殿的方向，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了那神像也在注視著他。
神像的表情，很是複雜，完全不像普通神像的那種悲天憫人，亦或者一眼慈悲。
反倒是有種，有種說不清的味道……
“咳，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天地間的生靈過得不錯，那便可以了。”
紀火正看得入神，老廟祝忽然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紀火看向老廟祝，眼睛微微眯起，隨後搖頭笑道：
“也是，是某執著了。”
老廟祝這頓燒烤吃得還是不錯的，估計祂平時一個人都懶得出去吃燒烤，再加上祂也沒啥朋友，沒法兒下館子。
唯一稱得上是朋友的，隻有老爹，偏偏老爹自己還是個館子下毒的，就很糟糕。
“對了，我找到了另一件套裝。”
紀火把鐵鍋掏了出來，遞過去。
老廟祝看了眼，眼裡出現一絲緬懷，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接過鐵鍋，隻是平靜回了句：
“速度滿快的嘛。”
“老人家可否告訴我第三件套裝是啥？又有何用？”紀火收回鐵鍋，眼裡滿是好奇之色，試探性問道。
“這套裝是你們天命人的東西，你該是比我更清楚才是。”
老廟祝低頭大口吃著燒烤，頭也不抬回道。
“可我確實不知道啊。”紀火無奈道。
“那可能是你還沒想起來。等有一天你想起來時……”
老廟祝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會死很多生靈，很多很多。”
紀火眼睛眯了起來，問道：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未來是什麼了？”
“大概猜到了。”
老廟祝抬頭看著天空，輕聲道：
“你抬頭望望，看見了什麼？”
“天。”
“沒錯。”
老廟祝自嘲笑了笑：
“老頭子從好多萬年前就在觀察它了，觀察它的一舉一動，它的每一次布局。”
“若是說世間誰離它最近，那該是我咯。”
“所以當你上次拿出那塊金幣時，我就已經知道下個大劫是什麼了。”
“就因為知道，所以無能為力。”
紀火眉頭皺起：“什麼意思？”
老廟祝幽幽看著他，認真道：
“這種知道未來，但無法改變的感覺，很無力。”
紀火愣了愣，他有些知道老廟祝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想起前世有不少人學習周易之類的，不過這玩意兒其實在三十歲前最好不要學，因為社會閱曆不夠，學了就容易陷入魔怔。
紀火就見過不少年輕人因為學了，就陷入一種名為虛無的情緒中。
虛無最難看破。
此時的老廟祝就是陷入了類似的情緒之中，知道，又無法改變，還不如不知道。
“你該不會是知道無法改變，就索性吃吃這燒烤，想著若是能把你毒死，那也是不錯的吧？”紀火噓著眼問道。
“說什麼屁屁話呢！”老廟祝笑罵了句：
“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什麼看不破？”
說罷，祂猶豫了下，指著剩下的燒烤問道：
“這真是你爹烤的？”
“昂！”紀火老實巴交回答。
老廟祝愣了兩秒，看了看手裡的烤肉，猶豫兩秒，又麵無表情吃了下去。
“還吃？”紀火問道。
老廟祝冷哼一聲，傲然道：
“小子，老頭子我可是從大饑荒裡活下來的生靈，什麼東西沒吃過，就算是屎……咳，反正老頭子的胃早就無堅不摧了。”
“之前不吃你爹烤的肉，隻是因為不好吃而已，絕不是因為會拉肚子，咱這個胃，會怕什麼拉肚子……哼！”
“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做真正從大饑荒裡活下來的生靈！”
紀火默默點頭，他之前就發現了，妖皇晴空似乎也對食物有種特彆的執念和看重。
不管是吃東西還是喝東西，晴空都會表現得特彆尊重，沒有絲毫浪費。
那時紀火還以為是晴空比較雅，現在發現，好像從大饑荒裡活下來的老不死，都是這種特質，老廟祝也一樣。
那個年代，怕是要比祂們說的，要慘上許多。
天地水汽嗎……紀火心裡閃過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