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些把戲也太低級了。
實在沒意思,跟小學生似的。
她餓了,還是吃飯去吧。
至於這兩人要是再來她麵前鬨騰,她自然有法子給兩人一個甜甜的好果子吃。
顧子亦一向是順著梨梨的意思來的,便也懶得追究了,朝追風頷首。
“走吧。”
顧子亦牽著梨梨率先往前走,花廳裡凝固的氛圍才被打破。
秦夫人立馬換上笑容,招呼著大家一同去用膳。
白薇薇鬆了口氣,看著旁邊大喘氣的於絲婷,狠狠剜了她一眼,抬腳要跟上往外走的眾人。
誰知道她要跨出花廳的門檻的時候,卻被人攔了下來。
“殿下有令,今日準備的飯食有限,請二位另尋他處。”
此人正是追風。
說完,追風就走了。
這話太過直白,連走在最後的沈嘉豪都回頭說了句:“嘖嘖嘖,原來殿下還有這番冷血的時候,真是頭一次見。”
白薇薇麵色一僵,狠狠地咬了下牙,儘了最大的力,才保持住自己的笑容:“是。”
於絲婷拍了拍胸脯:“嚇死我了,不吃也好,省得擔驚受怕!”
白薇薇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本以為是大家一同在正廳用膳,沒想到顧子亦卻是帶著梨梨單獨來了偏廳,在一張小桌上用膳。
“怎麼不跟大家一起?”
顧子亦故作傷心:“許久未見,梨梨不願陪我吃頓飯?”
“怎會?”梨梨想了想,上次見他,他似乎說要去處理什麼事。
好像是跟大金的奪嫡之事有關?
大金參與奪嫡的二位有一位是沈葉他哥,所以梨梨還蠻關心的。
“殿下處理的事怎麼樣啦?大金有什麼好玩兒的事麼?”
“很順利,按計劃之內進行了。”顧子亦心情很好,“大金的老皇帝快不行了,頂多今年冬天的事。”
“呀。”
梨梨一驚,大金的皇帝那一口氣都撐了五年了,梨梨甚至都以為他要一直這樣撐著一口氣了,“那……是誰會贏?”
顧子亦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一位是大金太子,另一位是大金的大皇子——沈葉的哥哥。
意料之外的,顧子亦搖了搖頭:“暫時都不會贏。”
“嗯?”
梨梨期待已久的花蛤擺上桌,梨梨行動力極強的舀了一碗花蛤冬瓜湯,順手給顧子亦也盛了一碗。
梨梨還對剛剛顧子亦說的話有些好奇,什麼叫暫時都不會贏?
這兩人鬥了五年了,皇帝死了也分不出勝負嗎?
不過顧子亦已經十分斯文地喝起了湯,梨梨便也不問了,專心致誌的品嘗著佳肴。
直到後半程,顧子亦極小幅度地擰著眉,難得有些忐忑,猶疑問道:“賣相真的那麼差?”
梨梨一怔,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之後哈哈大笑。
顧子亦臉頰微微泛紅,不自然地掩嘴咳嗽了一聲:“咳。”
梨梨笑夠了,有些稀罕地回味著他不自信的表現:“梨梨沒有覺得不好呀,豌豆黃不是那樣麼,還能有什麼彆的樣子?”
“京城的糕點除了味道之外,還很注重糕點的樣式。普通的,會在糕點的外表雕刻紋路,怎麼精致怎麼來。更新奇的,還能把糕點的形狀做成花、葉的模樣。”
“噢。”梨梨點點頭,“原來如此,不過無論做成什麼樣,味道才是最重要的吧?殿下做的很好吃,而且越做越好吃啦!”
“是嗎?”顧子亦頓了頓,解釋道,“如果你想要精致些的,下回我給你做新花樣。”
“好呀。”梨梨笑。
兩人說說笑笑,用了一頓極其歡樂的晚膳。
韓錫處理完那邊的事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站在偏廳門口難掩欣慰的一直點頭的追風。
“哎,殿下長大了。”
韓錫:“?”
韓錫瞧了眼愉悅吃飯的殿下,見怪不怪:“殿下這些天可忙的不行,終於能好好吃頓飯了。”
“可不是麼。”追風又歎了口氣,問他,“你來做什麼,外邊的事處理完了?”
“嗯。”
韓錫本來是要來找顧子亦彙報的,見兩人還沒用完膳,便也乾脆跟追風一樣倚靠在門前等著。
顧子亦身上那件煙青色的衣裳是新做的,顏色極好,襯的本就好看的少年更加清雋明朗。
韓錫這才發現,殿下身上的衣裳跟梨梨竟然是同色,兩人顏值都極高,一個明眸皓齒,一個儀表堂堂。
偏偏兩人氣質也相得益彰,韓錫覺得他們坐在一塊,像極了出身富貴的兄妹。
韓錫撓撓下巴:“你說咱們殿下這麼寵愛小姐,日後會不會向陛下給小姐請封個郡主之類的?或者讓皇後娘娘收個義女?”
“?”
追風一頭霧水:“為什麼要讓娘娘收小姐為義女?”
“你白癡啊?”韓錫白他一眼,“殿下這麼疼愛小姐,一看就是把小姐當成親妹妹了,日後讓皇後娘娘把小姐收為義女,二人豈不就是名正言順的兄妹了。殿下這麼疼愛小姐,肯定會希望小姐嫁給世間最好的男兒,要是咱們娘娘把小姐收為義女,那身份自然是不一樣了,肯定能尋個好夫婿!”
“……”追風無語凝噎,像看白癡一樣看他,默默在心裡罵了句木頭腦袋。
韓錫奇怪:“什麼表情,你是不是在心裡偷偷罵我?”
“沒。”追風有點不想跟他說話了。
桌上那盤白灼蝦都已經快要被顧子亦親手剝完了,梨梨歡歡喜喜地負責吃。
她不愛吃蝦,剝好的除外。
“謝謝殿下。”
顧子亦一直忙活,一會兒剝蝦一會兒挑螺肉的,梨梨都要不好意思了,便用公筷給顧子亦也夾了許多到碗裡。
“殿下彆忙活啦,這麼多也吃不完呀,歇一會兒吧,這蝦可好吃啦。”
“沒事。”
顧子亦絲毫沒有不耐煩,反而還很享受給她服務的過程。
從前他就發現了,這類吃起來要額外動手的食物她絕對不會主動去夾,除非是已經處理好的。
從那之後,顧子亦便一直親自動手,桌上的蝦永遠是剝好的,螃蟹是隻有蟹肉的,水果是削了皮的,連葡萄都是剔了籽的。
就差沒直接喂她嘴裡了。
顧子亦從來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每次看見梨梨滿足又開心地吃下他處理好的食物,然後又有些誇張的微微睜大眼睛笑著說謝謝殿下,他隻覺得內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
像一隻小兔子。
可愛。
梨梨也不客氣,十分饜足,隻覺得小殿下可真是越長大越貼心可人了,不愧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正太。
“殿下說要梨梨陪殿下吃飯,到頭來,一頓飯一半的時間都在給梨梨剝蝦了。”梨梨調笑道。
“嗯,那梨梨要不要感謝我一下?”
“好呀,梨梨正有東西想給殿下呐。”
“哦?”顧子亦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其實是梨梨清明的時候跟楊氏去周圍一個很靈的寺廟上香,那寺廟的平安符非常有名,據說是開過光的。
楊氏給沈家人都求了一個,梨梨惦記著當時似乎在乾大事的顧子亦,便給顧子亦也求了個平安符。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見到殿下,梨梨一直隨身帶著呢。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待會兒吃完飯,梨梨給殿下吧?”
顧子亦眼眸含笑,低低笑出聲呢:“嗯。”
眼觀全程的追風嘖嘖搖頭,他知道剛開始自家殿下確實是單純的欣賞梨梨小小年紀便知識淵博,還懂得許多。
不過現在嘛……
如果隻是欣賞,又怎麼可能對一個人好到這種地步呢?
還一好就是這麼多年?
瞥了眼身邊的韓錫,追風好奇問道:“不過,你也說了,梨梨小姐值得這世間最好的男兒。那這世間最好的男兒,不就是咱們殿下麼?”
韓錫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咱們殿下可足足比小姐大了快六歲啊!小姐還是個孩子,你把殿下當成什麼了?”
追風:“……”
可能是禽獸吧。
追風白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他解釋了,直接出了院子。
留下韓錫一個人不明所以。
追風表示,你不懂,殿下可能是喜歡養成係。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差六歲怎麼了,高低也算個青梅竹馬好吧!
梨梨也是這麼想的。
瞧著麵前長大了的玉麵小郎君,一如兒時的溫柔耐心,梨梨倍感欣慰。
啊!
瞧瞧,瞧瞧,這就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多麼的懂事知禮,多麼的溫暖貼心,多麼的尊老愛幼。
他們怎麼也算得上是有從小培養的情誼了吧?
對吧?
殿下人品這麼好,以後肯定會一直護著她的對不對?
顧子亦要是知道梨梨心裡是怎麼想的,估計會一口血噴出來。
小團子還沒他胸口高,怎麼會反過來把他當小孩?
真是倒反天罡。
慢慢吞吞出完飯,梨梨從懷裡掏出那平安符。
“這個給你。”
梨梨伸出手,掌心中的平安符安靜地躺著,那小小的符篆,用紅色的絲線係著,金線纏繞在上麵。
顧子亦微微一愣,眼眸微動。
顧子亦接過平安符,仔細端詳,仿佛能從中感受到她的溫度:“這是……”
“清明時我與娘親去一個寺廟裡燒香,娘親給咱們家裡人都求了一個。當時殿下不是去乾大事兒去了麼?梨梨想著,殿下既然要庇護梨梨,庇護沈家,那自然是平安最重要了。”
顧子亦輕笑,摩挲著平安符。
常見的經線,鑲著金絲,勾起他心中一股暖流。
“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平安符,願殿下一切安好。”她的聲音輕柔,如同春日的微風。
“好。”顧子亦啞聲道,睫毛微顫,“你送的東西,便是世間最稀罕的。”
顧子亦十分珍重地把平安符收好,心弦蕩漾。
他太幸運了。
顧子亦想。
他竟然已經遇見梨梨六年了,兩人竟已相識六年了。
見顧子亦喜歡,梨梨也笑了,她早就注意到韓錫了,見顧子亦一直沒有要喚他的意思,便提醒他:“殿下,韓錫哥哥是不是有什麼事跟你說?”
顧子亦抬眼,韓錫立馬恭敬地過來:“殿下。”
梨梨知道韓錫方才應該是在處理茶樓的事,便主動道:“那梨梨先走啦?”
“不必。”顧子亦拉住她,“我什麼時候避過你?”
梨梨一頓,這麼一說,顧子亦好像確實從來沒有避諱過在她麵前議事。
隻不過今日之事是他和顧子安兄弟之間的事,她才想著要不要避開。
她看得出來這兩人之間的情誼很複雜,之前總聽顧子安的名字,都是顧子亦來了南林郡之後發生的事。
今日見了顧子安,梨梨才發覺這兩人也不是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麵的。
思忖兩秒,梨梨覺得自己對這倆人的愛恨情仇還是挺好奇的,便也沒執著的走人了,又坐了下來。
韓錫也沒停頓,一口氣吧事情彙報了。
梨梨這才知道,原來小世子夫人時隔五年再次回鄉並不是單純的探親,還是為了引蛇出洞。
畢竟白玉曾經幾年無所出是事實,五年前回鄉時終於有了身孕也是事實,如今顧子期大了,白玉想要回鄉“還願”似乎非常合理。
顧子安很聰明,隻不過他沒想到,一開始崇伯侯府便不是有意投效東宮,而是早就已為東宮效力了。
意外的,顧子亦神色淡淡:“嗯。”
梨梨喝著茶,難得有些扭捏。
顧子亦好笑,一個板栗輕輕敲在她腦袋上:“想問就問,這般做甚?”
“也沒什麼啦,就是好奇,殿下跟大皇子之前關係是不是很好?”
顧子亦沒猶豫,很直接地點了點頭。
“我上麵一共兩個兄長,一個是俞貴妃所出的顧子安,一個是靜嬪所出的顧子言。在曆代帝王之中,父皇算得上是子嗣稀薄,也正因如此,我兄弟三人關係很好。
二哥身體不好,大哥經常帶著我四處遊玩,也不會忘了二哥,就讓二哥坐在一旁瞧著,跟著我們玩鬨。”
說這些的時候,顧子亦神色未變,仿佛在說什麼很平常的話。
但梨梨總覺得他被一股淡淡的悲傷籠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