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推移至十一月初,逃荒的人群逐漸增多,一夜之間,城市的大街小巷裡都充斥著這些流離失所之人。
他們衣衫襤褸、麵容憔悴,手中往往拿著一個破舊的碗,步履蹣跚地穿梭於人群之中。
其中有些稍有才藝的,則會手持一副快板,以清脆悅耳的節奏吸引路人的注意。
然而,他們並不會死纏爛打或強行騷擾他人,隻是默默地見到有人經過時,輕輕抖動一下手中的碗,並低聲哀求一聲:“好心人啊,給口飯吃吧!”
這些便是典型的逃荒人員,家中早已斷糧數日,走投無路之下隻能外出乞討以求生存。
儘管如此,他們內心深處依然保留著那份中國人特有的矜持與尊嚴,若非實在彆無他法,又怎會輕易向他人開口討要食物呢?
江國立本人也曾經曆過那段艱苦的逃荒歲月。多年前,他背井離鄉,從遙遠的外地一路顛沛流離來到茂林這座小城,並在此落地生根。
如今,當他再次目睹眼前這些逃荒的人們時,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之感。
“咱們國家的老百姓向來都是最要臉麵的呀!”江國立感慨萬千地歎息道,“除了極少數那些好逸惡勞之徒外,大多數人若不是真的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又怎麼可能放下自己的顏麵去跟彆人伸手要錢要飯呢?”
“常聽人說要飯是個無需本錢的行當,可實際上並非如此,對於那些本本分分、正直善良的人而言,每一次伸出手去討要食物,就等於是將自己僅存的一絲自尊心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這份屈辱可比任何金銀財寶都來得珍貴!”
李景深一臉憂慮地看向江國立,開口問道:“爹啊,您覺著這場逃荒到底得持續多長時間才能夠結束啊?”
江國立微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後回答道:“這個可真不好說呀!以往遇到逃荒這種情況,家裡多多少少都得提前準備一些糧食才行。而且到了可以耕種的時節,還得趕緊回去乾活兒呢,要不然就得一直在外麵流浪逃荒啦。”
稍作停頓之後,江國立接著說道:“不過現在情況有所不同咯,不是正在推行那個什麼個體戶嗎?城市裡應該能夠找到不少活兒乾,這樣一來,或許這次逃荒能夠快些過去吧。”
聽到這裡,李景深不禁感到有些驚訝。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看待問題如此全麵,連個體戶對於整個社會所產生的影響都考慮在內了。
於是,他連忙附和道:“爹,您說得太對啦!有了個體戶的存在,這些逃荒的人們在城裡確實更容易找到工作機會了,就算賺不到太多錢,但混口飯吃總歸還是不成問題的。”
時光匆匆流逝,轉眼間已經來到了十一月中旬。
此時,可以明顯察覺到逃荒的人數大幅減少了。
其中有一部分人成功被城中的個體戶所吸納,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而另外還有一部分人,則依靠自身掌握的技藝和本領,搖身一變自己也當上了個體戶,通過辛勤勞動賺取錢財。
然而,即便如此,街道上依然還能看到一些以乞討為生的人。
他們大多是既沒有任何專長技能,頭腦反應又相對比較遲鈍、不夠靈活的可憐之人。
小溪村口的大柳樹下,聚集著一群背著鼓鼓囊囊行李的人們,粗略一數竟有十幾個之多。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滿滿的期待之情,仿佛即將踏上的是一條通往幸福和成功的康莊大道。
這十幾個人中有男有女,年齡各異,但無一例外都顯得興奮而又緊張。
原來,他們都是提前接到了尹家俊的通知,被告知要在這天的清晨於村口集合。
周圍圍觀的村民們紛紛投來了羨慕的目光,眼中流露出對這些即將遠行之人的祝福與向往。有人高聲喊道:“二狗呀,這次出去要是發達了,可千萬不能忘了咱村裡的老少爺們兒喲!”
名叫二狗的青年聽到這話,胸膛挺得更高了些,大聲回應道:“放心吧大叔,俺二狗不是那種忘本的人!”
接著又有人對著人群中的一個年輕姑娘說道:“三妮啊,等你在大城市站穩腳跟了,一定要記得給家裡捎個信兒,到時候俺去城裡投靠你!”
三妮紅著臉點了點頭,表示一定會的。
還有不少人感慨地說:“真是羨慕你們啊,說不定等下次再回來的時候,一個個都能像尹總那樣開上小轎車啦”
被眾人如此恭維著,這十幾號人的腰板越發挺直了,頭也高高揚起,儘情享受著周圍人那或欽佩、或嫉妒的目光。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們原本燦爛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明顯的焦慮神色。
此刻,距離當初約定好的出發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可是那輛大家翹首以盼的紅色桑塔納轎車卻遲遲沒有現身。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嘟囔起來:“這到底是咋回事啊?尹總怎麼還不來呢?”
另一個人也附和道:“是啊,難不成咱們被他給放鴿子了?”
一時間,各種猜測和擔憂在人群中蔓延開來,剛剛還信心滿滿、意氣風發的人們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家彆著急啊!尹總這樣的有錢人,每天的業務繁忙,遲到一些時間也很正常嘛!”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眨眼間,又過去了漫長的兩個小時。
聚集在這裡的十幾號人,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各自的行李上休憩。
他們或閉目養神,或低聲交談,但目光始終不時地望向遠方,期待著那個遲遲未現的身影。
與此同時,周圍的村民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和疑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聲音雖小卻也能聽得真切,仿佛一群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
“支書回來啦!”
不知是誰突然高喊一聲,打破了這份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