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龔的不光是感覺，必然還有幾分卜算在內。
於我來說，我早就覺得我爸行為古怪。
是因為……他最開始在活佛屍身前的聆聽？
我的身體特殊，至少見過辛波，高天道人，雷平道人，雌一祖師的出陽神，丁芮樸，我一樣感知到她的存在，隻是她沒有在我麵前現身。
至於我爸，他能承受的似乎更多？
譬如，先前那活佛上身，我都隻是一些感應，他卻實打實的做了承接之人。
那被枷鎖控製的活佛，教他做骨珠？
我思緒間，兩人已經穿過了好幾個墓室之間的通道。
中間有個插曲，經過每個墓室的活佛身軀前，我爸都會雙手合十行禮，深深一拜。
等到走過最初那個通道，到了入口前的時候，我爸低聲說：“老龔，你，暫時就不要現身了，除非當我們停下來的時候。”
“顯神，等會兒，你要握緊念珠，不可鬆開。”
“阿貢大抵能察覺到一些氣息，可當我們身上被其餘活佛氣息覆蓋的時候，他就無法感知。”
我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行吧行吧，我尋摸，還得用我來迷迷喇嘛眼睛呢。”老龔說著。
“這裡，是活佛存屍之地，一般情況下，喇嘛是絕對不會過來的。遑論現在，四個洞口，阿貢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必然會讓大多數喇嘛去那裡守著，他，不會托大，隻是，他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原路返回。”我爸說完，老龔便消失不見，他眼神示意之下，將念珠另一頭遞給我。
我握緊後，頓覺得一股特殊的溫度湧來，整個人的心境都要平穩多了。隻是我稍微又覺得有些空寂，這念珠某些位置似有吸扯感。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十三世禪仁，不過，那隻是一個虛妄，頃刻間又消失不見。
這空寂，來自於有幾個佛珠是沒有魂魄氣息？
相當於一個空空如也的器皿？
“走了，顯神。”我爸用力伸手一撐。
輕微的吱呀聲中，那木門開了。
父子兩人離開這通道，外邊兒夜色寂寥，甚至今晚是個陰天，連月亮都瞧不見。
果然如我爸所說的那樣，這覆鬥一般的地方，彆說喇嘛了，半個鬼影子都瞧不見。
他循著正前方走去，很快我們就穿過那一片白塔建築。
不多時，便抵達先前十三世禪仁屍身存放的大殿後方。
能瞧見牆根下一排排的人，老老少少，年紀各不相同。
這些不是人，是吸食香火，聆聽梵音的鬼！
我臉色微變。
雖說是鬼，平日裡無所謂，但現在卻不一樣。
萬一他們想要貪圖點兒阿貢喇嘛的恩賞，換句話說，是活佛的賜福，將我們賣出去呢？
下一秒，那些鬼果然抬頭，看向我們這邊兒。
結果出乎預料的事情發生了，無一例外，那些鬼居然全部跪倒在地！
他們顯得分外虔誠。
我爸麵不改色，領著我從另一個方向離開這佛殿。
他很熟悉這五喇佛院，輕車熟路的便帶我走到一個地方。
阿貢喇嘛的棚屋！
“爸，你來這裡做什麼？”我略覺得心驚肉跳。
其他的地方都還好，這裡是阿貢喇嘛屍身所在之處，我們到他屍體旁，又有多少好處？說不定頃刻間就被發現了！
“他的確在怕自己的屍體，換句話來說，也不能說是怕吧，是忌憚，為什麼會忌憚？因為，曾有一個出陽神，占據過他的活佛之身。”
“這活佛身，當時必然是強過他的新身，我們才有機會遠遁。”
“阿貢沒有直接對我們翻臉的原因，不光是因為他的“慈悲”，仁義，必然和當初的丁芮樸有關，隻不過，他並不知道，丁芮樸已經不會來了。”
我爸仔細的解釋著，隨後推開了棚屋的門。
他做了一件事兒，將那串佛珠掛在了屋子正中央的位置。
隨後，我爸深深看著阿貢喇嘛的屍身。
“這串佛珠，缺了一部分佛性，我得拿到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他說。
“下一步什麼？”我臉色再微微一變。
我爸笑了笑，才說：“顯神，你覺得，你這個父親如何？”
“爸，你到底要表達什麼？”我內心有種不確定性，還有種隱隱的落空感。
我爸眼神忽地變得深邃，喃喃道：“多年前，我意氣風發，結果，最後在黑牢中呆了那麼多年，缺席了你的成長。”
“如今，我沒有儘一個父親的責任，還連累你入險地，受人脅迫。”
“甚至，我還幫不了你的忙，這件事情，在為父心中，是一個刺痛。”
“我總有一些用處的。”
“用你的說法，為父也有為父的道。”
我爸說著，他忽然掏出匕首，刺在了阿貢喇嘛屍身的眉心上！
他生生挖掘下來了阿貢喇嘛兩片眉骨！
其餘活佛的屍身早已沒有多少血，阿貢喇嘛屍身還有血淌下。
他動作未頓，繼而挖掉了阿貢喇嘛的兩條小腿骨，接著，他就開始用匕首削佛珠！
“嘶……”
老龔現身了，呆呆的看著我爸，說：“老爺，你夠狠的啊，那老小子不得把你骨頭拆了，肉拿去喂禿鷲？”
“他好歹還活著呢，身份地位也不低了，這屍身弄成這樣，怕是沒得善了了。”
“本身，會有善了嗎？”我爸專心致誌的打磨骨珠，他喃喃道：“你提醒的沒錯，我應該把他的骨肉拆下，拿去喂禿鷲。佛性，他最深邃的佛性還在這屍身裡。我帶走一部分，再讓他升華一部分。”
老龔戛然無聲。
我額間不停地冒出細密汗珠，汗毛都根根倒立。
就在這時，魏有明卻忽然出現了。
他站在我爸身旁，靜靜地看著他臉側，若有所思。
不是特殊時刻，魏有明不會出現，我爸出問題了？
雖說他現在的一些做法，很解氣，但的確太過大膽，他之後要怎麼做，都還沒說。
“治愈的方式，就是抹滅。”
“你要治愈他的方式，是什麼？”魏有明竟是在詢問我爸？
魏有明口中的治愈他，指的就是阿貢喇嘛？
至少，在魏有明的眼中，阿貢喇嘛有病！
隻是，阿貢喇嘛太強了，導致魏有明不能直接出現去針對而已。
我爸卻沒有回答魏有明，他更加得專心，還輕輕吹掉堆積在手指上的骨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