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方屹釋然一笑。
他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往後兩個孩子的相處。
都怪他從小沒有教景洲辨彆人心,如今被人挑撥兩句,就連自己真正的親人都分辨不出來了。
隻盼著,往後兩人不要成為怨懟的一對兄妹就好。
至於其他,也就聽天由命了。
蘇錦棠……
虞方屹閉了閉眼。
他今生與蘇錦棠之間的緣分已經儘了。
若有下一世,他定然會好好的護著她們,不讓她跟女兒再有半點的委屈。
虞方屹深吸一口氣,手上黏膩的血已經失去了溫度。
他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來,
“來吧,彆墨跡了。
不過一死,我無所畏懼!”
無痕滿眼都是驚駭。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家裡能夠出一堆的瘋子!
虞方屹全然靠著自己的念力支撐著沒有倒下。
可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傷勢也越來越重。
那邊的人已經被咬掉了一隻胳膊,卻還是護著無痕……
虞方屹的心底升起一絲異樣,可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再次解決了一隻狼後,虞方屹已經快沒了力氣。
他抬手落手,全都是憑借著本能。
疼痛也早已麻木,虞方屹的動作慢了了下來,見無痕此刻也不得不拖著那斷腿抵禦狼群,虞方屹心下倒是多了幾分的快意,又多了幾分難過。
原來以前虞疏晚受委屈是真的,隻不過他們一直覺得虞疏晚彪悍,反倒是虞歸晚嬌弱,就直接指責了疏晚。
那個時候百口莫辯,疏晚該多麼的傷心啊?
身上再沒有半點的力氣。
虞方屹看著齜著獠牙衝著他飛奔而來的狼,心中此刻卻沒有半點的驚慌,反而平靜到了極點。
他仿若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他對著那個在雷雨之中眼中驚懼卻充滿了倔強的少女伸出手來,告訴她,父親來帶你回去了。
可惜,他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虞方屹微微閉上眼睛,卻隻聽得見一聲哀嚎,隨即就是密密麻麻的射箭聲。
虞方屹心下一震,睜開眼轉過頭,隻看見一個一身紅色衣裙的少女抬著手臂,精致不似凡人的麵龐上滿都是冷冽。
她目光也不曾眨動,對著遠處的狼群直接射出袖箭。
狼群被激怒,剩下的三十多隻狼衝著虞疏晚衝去,虞方屹瞳孔震縮,脫口喊道:
“疏晚!”
虞疏晚卻根本不慌不忙地從旁邊拿出了另一個東西,指著這群狼,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扣動了機關,頓時,一片火光伴隨著震動聲傳來,那些飛奔的狼群全部倒在了地上。
掃射了一片的狼群後,虞疏晚也不由得驚歎虞歸晚從她那個時代弄來的好東西。
她可是聽001說了,這裡的材料不夠齊全,也隻能夠勉強有那個時代十分之一的效果。
可僅僅這麼十分之一,已然很是了得!
虞疏晚又更換了袖箭,對著剩下的幾個正中眉心。
她一路行來,看著地上蜿蜒的血,皺起了好看的眉頭盯著虞方屹,
“我在家叫萬香樓送了古董羹。”
虞方屹看著她,霎時間嗓子有些梗塞,酸脹得說不出半個字,隻是紅著眼,半晌才道:
“好。”
“祖母在等你回家。”
虞疏晚看著地上的男人,何曾再有平日的意氣風發,反倒是渾身都是血汙,連那張臉都看不清楚是誰了。
辨認出虞方屹,也隻是因為虞方屹身上的衣服花紋。
更何況,無痕的臉多好認,另一個人也多明顯,留下去落單的也就隻有虞方屹的可能了。
虞疏晚皺著眉頭,
“好臟。
常慎還在後頭,你先彆睡。”
交代完這句話,虞疏晚受搭在自己的披風上,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解開,
“你剛折騰完應該不冷,常慎帶了披風,你忍忍。”
說完,她轉過身分外熟稔地跟無痕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啊。”
無痕現在看見虞疏晚就是下意識的害怕。
他想走,可是腿上的狼頭甚至都沒有弄下來。
虞疏晚笑起來,聲音在曠野之中顯得有些可怖。
無痕猛地抬頭盯著她,
“你也恨他不是嗎?
如果不是他,你可能不用過那麼多的苦日子!
虞疏晚,我是在幫你,你不會連這都分不清吧?”
虞疏晚挑眉,一邊踢著腳下的屍體一邊往著他那邊走去。
一邊佇立的黑衣人舉起刀往著虞疏晚劈來,虞方屹驚恐開口,
“小心!”
虞疏晚頭也沒回,直接掏出了一個小巧的東西往著身後那人的方向就扣動了機關。
砰的一聲,剛剛還宛如不死戰神的那人晃悠兩下,徹底倒下沒了動靜。
虞疏晚吹了吹黑漆漆冒著煙的槍管,對著無痕嫣然一笑,
“你說你,怎麼那麼好死不死的,又落在了我的手上?”
無痕拚著一口氣往後退去,虞疏晚將那黑漆漆的洞口指向他,
“彆亂動,否則,我可能會手抖。”
無痕憋著一口氣,掙紮道:
“我除掉虞方屹,你往後豈不是就自由了?
虞疏晚,我承認我想幫歸晚,可是你難道沒想過殺了他嗎?!”
“你管我想不想?”
虞疏晚蹲下身子來,漫不經心道:
“我記得你跟虞歸晚,是因為你說虞歸晚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總叫她小晚,是因為你曾經聽見彆人這樣叫過她,是嗎?”
無痕身子一顫,眼中滿是警惕,
“你想做什麼?”
虞疏晚挑眉,
“這麼多年,你就沒想過你找錯了人?
當初的劉家村,溪水畔,瞎了眼的小乞丐,和一塊兒饅頭。
你對救命恩人的方式就是幫著彆人來殺我啊?”
無痕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緊緊地盯著虞疏晚,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虞疏晚笑出聲來,
“一個我當初隨手救下來的人,卻被虞歸晚給使喚成了狗。
動動你的豬腦子想想,虞歸晚那時候可還是相府千金,她怎麼可能去劉家村呢?
哦,也對,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的那個地方叫劉家村。”
“你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
虞疏晚坦然,
“劉春蘭是拐子,我親自將你給安置在一處地方,每日給你送點兒吃的東西。
後來你走了,我也沒將這事兒放心上。
你不過是我救過的其中一個小孩兒而已,我也從未將你放在心上,卻不想,被人鑽了空子。”
虞疏晚的目光落在他腰上係著的一根麻草繩,笑了,
“我給你搓的這個繩子你還留著?”
“……你……真的是小晚?”
虞疏晚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淡道: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就算是我厭惡極了我身邊的人,那也隻能夠我自己動手。
誰給你膽子對我身邊的人動手的?”
無痕還沉浸在虞疏晚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件事情上沒有反應過來,聽聞虞疏晚這麼一通指責,他下意識地開口,
“他若是答應幫歸晚離開天牢,我也不會如此!”
“真深情。”
虞疏晚挑眉。
常慎氣喘籲籲的趕來了,看見眼前的一片場景不由得心驚擔顫,衝上前抱住一個屍身就在晃,
“侯爺,侯爺!”
“彆叫了。”
虞疏晚被他叫的頭大,
“你看清楚,侯爺在那兒!”
常慎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認錯了人。
虞方屹微弱的聲音在一邊響起,
“瞎了你的眼睛……”
常慎趕緊抹了一把眼淚又轉過去,看見虞方屹身上的傷口,也不由得被嚇得夠嗆。
他哆嗦著手將披風給虞方屹蓋上,又拿了一個瓷瓶出來,
“侯爺,這是柳大夫的藥。”
虞疏晚沒管後麵的,繼續看著眼前的人道:
“你碰了我的人,就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了。”
無痕猛地反應過來,眼中湧動著淚,
“小晚……你是小晚……
你要是小晚,你不會殺我!
我們現在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你……”
“晚了。”
虞疏晚風輕雲淡地將手上的槍管對準了他的心口,
“既然本就是撿來的命,那你也不必繼續留著了。”
扣動扳機,一聲響後,無痕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裡已經破了一個洞。
虞疏晚挑眉,
“再見了,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