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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八月秋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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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僅僅一天,就滿城風雨,人儘皆知。

青橋裡的張家和劉家出事了。

兩家不但涉及走私出海,還勾結兩局太監,倒賣禦用貢緞。

更可笑的事,兩家滿載貨物的走私商船,居然在崇明島海域,被海盜殺人劫貨。

不但價值三十萬兩的貨物損失,還死了三百多個家兵。光是撫恤銀子,就要兩三萬銀子。

張世勳還涉嫌縱火殺人,已經被巡按禦史問,三件罪名一起審。

知道的人都明白,兩家這是完了。

就是張家之主張賢易的官位,都會受到兒子的影響,被彈劾是必然的。

最輕也是一個治家不嚴,教子無方。剛剛到手的山東按察使官位,怕是沒有坐熱就要挪窩了。

隨即,劉元初也因為涉及倒賣禦用責緞丶走私出海兩罪,被江寧縣收監。

張丶劉兩家的話事人,一天之內都被抓走。

兩人剛被抓走,之前還好好乞討的流民們,居然衝進兩家大院搶劫財物!

他們的理由是,張家劉家犯了事,為富不仁,藐視王法,發的都是不義之財,竟敢賣皇上的東西!

兩家的家丁都覆沒在海上,哪裡能夠擋住大股流民?

還來不及報官,就被流民衝入內院,看到值錢的東西就拿。

字畫丶瓷器丶古玩丶屏風丶家具什麽值錢就拿什麽,

兩家的族人手持兵器,死死守住銀庫,才保住銀庫沒有被打劫。

大股流民在兩家搶了半個多時辰,簡直將兩家除了銀庫之外的貴重家私,洗劫一空!

膽子實在太大了。劉家也就罷了,可是張家大院卻是山東按察使的宅子啊!

好在流民們似乎早有商量,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強暴婦女,隻是搶東西而已。

更要命的事,有人帶領一群流民,衝擊了兩家的帳房,搶走了兩家放高利貸的借據,都是欠債人蓋了手印的。

這些高利貸借據價值數萬兩本金,涉及欠債者上千人。

等到流民們呼嘯而去,原本華美奢侈的庭園,簡直被搬空了。

損失極其慘重,難以估算!

很多女眷豪陶大哭,哭天搶地,撕心裂肺。

她們的首飾,都被走了啊。

天呐!天殺的強盜!

臨時頂替兩人當家的兄弟叔伯,此時卻毫無掌管家事的喜悅,因為他們接手的是個爛攤子!

如今,就是兩家的佃戶和蔭戶,也被朱家銀行的低息放貸吸引,拋棄了兩家。

有了朱家撐腰,那些佃戶再也不怕他們了。

消息傳出,之前和兩家合作的貨主,爭先恐後的上門,要求兩家立刻兌現貨款。

被海盜打劫的走私船,有他們價值十幾萬兩的貨物啊,

眼見兩家要倒黴,很可能會因為「奸黨」之罪被抄家,他們再也顧不得交情了,紛紛要求立刻交出貨款。

因為之前的貨物是張家丶劉家向他們買的,隻是還沒有給錢。兩家本來是等貨物運到崇明島換回銀子,再給他們的貨款。

可是如今,貨物被搶了,家丁死了,銀子沒有換回來一兩,還要還貨主的錢兩家族人簡直欲哭無淚!

禍不單行,雪上加霜啊。

貨主們眼見兩家人不給銀子,生怕官府搶先一步,封了兩家的銀庫。

於是這群本也是豪紳的人也狠了心,他們拿著欠條,以欠債還錢為名,趁著張世勳和劉元初被抓走,直接帶家丁硬闖進去,強行打開兩家的銀庫,了結債務。

他們倒也沒有多拿,隻拿走自己應得的貨款。

可如此一來,兩家的銀庫就少了十幾萬兩。

然後第二天,鎮守太監田義的命令就到了。

以張劉兩家倒賣宮中貢緞丶犯法走私為名,查封兩家的帳本丶銀庫,封印內院,將兩家族人全部遷到前院暫住。

同一天,巡按禦史喬壁星丶南京右副都禦史王用汲,一起上疏彈劾新任山東按察使張賢易。

喬壁星的言辭非常嚴厲,直接就是:

「其子所作所為,國法難容,既恬惡不峻,為非日久,絕難以教子無方之過,代其縱容姑息之罪。即便指使教唆其子為惡,亦未可免也」

意思是,張世勳的所作所為,張賢易不是教子無方那麽輕飄飄,要麽是姑息縱容,要麽就是他教唆兒子。

喬壁星可是巡按禦史,他的分量很重。這道彈劾一上,加上田義和王用汲的彈劾,張賢易就算不罷官革職,也會被降級。

他如果要臉,就會因為兒子的事情,引咎辭官。

按照大明官員的習慣,張賢易多半會以退為進,引咎辭官,再謀劃起複。

所謂倒賣貢緞丶犯法走私等罪名,很多人都在乾,其實可大可小,就看是不是被抓,是不是認真。

就像貪汙一樣,絕大多數官員都乾。也是可大可小,不被抓丶不被查就啥事沒有,一抓一查就是大事。

很不幸,田義和喬壁星都很認真。

朱家內庭的夏室之內,寧采薇一邊吃著香瓜,一邊笑盈盈的聽著丁紅袖彙報:

「」.—那麽多的綢緞,兄弟們搬了半天啊。估計運到了島上,大帥和俺爹一定會高興的吩咐擺酒·」」

「可是,那兩萬銀子的定金,卻是給了張家。咱們的銀子就沒了—」

寧采薇親自給她拿了一塊瓜,「那些綢緞,雖然是我的主意和謀劃。但畢竟是靖海軍的將士出了力,打了仗得到的戰利品。」

「沒有靖海軍出戰,我們的謀劃也難以成功。公是公,私是私。」

「所以,這此的戰利品我私人隻拿一半,剩下一半是公家的,算靖海軍的戰利品。」

「等到貨物賣掉,我分一半銀子就行了。』

這雖然是三十萬兩的貨物,可是賣到濠鏡或者倭國,可不止三十萬兩!

一轉手,怎麽也要賣到五十萬兩。那麽,寧寅商社就能分到二十五萬兩!

天大橫財啊。

丁紅纓等人,簡直對寧采薇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麽撈錢,實在太狠了,太狠了。

玩弄張家丶劉家這等本鄉豪門,如同玩弄嬰兒一般。

但是寧采薇卻很清楚,如果沒有小老虎的情報支持,她要對付兩家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寧采薇取出一個帳本,「紅袖,你準備一下,我們接下來要買劉家的產業了,先吞掉劉家。」

「劉家的田地,店鋪,包括鎮上的青樓,我們都要低價收購。由不得他們不賤賣了。」

丁紅纓有點不解,「為何隻吞劉家產業,張家呢?是我們沒錢了麽?可以向田老爺借啊。」

顧紅袖搖頭:「張家還有個大官兒,怎麽能吞下?張老爺子一天不完蛋,我們就吞不下張家,有錢也不行。」

「劉家就不同了,劉家的官老爺已經死了,這次又禍不單行,我們才能下手。」

寧采薇道:「銀子不夠。就算逼劉家低價賤賣產業,最少也要三四萬兩銀子。我去一趟守備府借錢。紅袖,你帶人去見劉家人,讓他們答應我們的條件「如果不答應」寧采薇冷冷一笑,「他們之前的佃戶們,就會拿走本屬於他們的田,官府會查封他們的店鋪和青樓—到時,他們什麽都沒有。」

「他們要是聰明,就以兩折的價格讓我們接手,還能換幾萬兩銀子。晚了,

就連兩折的價格都沒有.」」

「好,我這去辦!」顧紅袖笑容燦爛,「跟著小娘子做事真是痛快,我顧紅袖一個女子,想不到還有用武之地!」

寧采薇淡然說道:「此事也不要急,慢慢逼就是了。這麽大的事,劉家怎麽也要磨蹭兩三個月,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賤賣產業的。」

「但九月之前,一定要收購成功。」

「其他想打劉家主意的豪紳大戶,要警告他們,不要把爪子伸進青橋裡,否則,我會剁了他的爪子。」

「嗬嗬,若是咱家中舉,劉家就再也不敢猶豫了。」

寧采薇在外麵殺的刀刀見骨,官場丶商場丶輿論的手段一起使喚,不但得了貨物丶借據,還逼迫陷入絕境的劉家賤賣產業。

可是朱寅卻在閉關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凡是鄉試有可能考到的題目,都是過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首場首考的《中庸》,每句話每個字的經義,都拆開了揣摩,代入朱熹的心理解讀。

然後模仿朱熹的心態,寫出一篇篇的八股文。

就連國子監他都不去了。因為來回耽誤工夫,而且國子監的備考,還沒有自已個人備考效率高。

他每隔五天,就去見一次沈一貫,讓沈一貫指點自己的時文。

很快,就到了六月下旬的科試。科試,是參加鄉試的資格考試。

朱寅的月考已經能拿到一等,科試很輕鬆就過了。

科試結束之後,朱寅的浮票就發了下來。

浮票就是準考證,也是考生的身份證。

頒發浮票,其實是考試的第一道程序。意味著考生已經有參加鄉試的資格,

可以憑藉浮漂,來兩京或者省城考試了。

朱寅看到自己的浮票之上,寫著自己的姓名丶籍貫丶年紀丶學校。

拿到了浮票,意味著朱寅真正擁有參加鄉試的名額。

接下來,就是等考官的消息了。

考官分為外簾官和內簾官。

巡按監督考試,就是最重要的外簾官。考官們當然就是內簾官了。

朱寅一邊加緊複習,一邊每日等候主考官的消息,感到日子過的很慢。

八月初。

終於有消息傳來:北京內閣會議之後,正式下了題本,大宗伯(禮部尚書)

午門宣旨,應天主考官已經正式任命了。

應天主考官是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劉元震。

副主考是詹事府司經局洗馬王祖嫡。

按製,內閣題本一下,主考官五日內必須離京,期間不得見客。

考慮到應天和各省距離北京的路程不同,各省主考官的任命題本,時間也不同。

實際上,萬曆十三年之前,各省丶應天鄉試的考官,可由巡按禦史從各地府學教官中選取,朝廷未必派京官充任主考官。

可見巡按禦史之權是多麽強勢。那時候,巡按禦史才是真正的主考官。

可因為有舞弊行為,萬曆十三年開始,朝廷改了規矩。

雖然巡按禦史仍然現場監臨考試,可以選取同考官和提調官,但兩位主考官必須由中央派京官擔任。

所以,喬壁星雖然是應天巡按,卻已經沒有任命鄉試主考官的權力了,隻有四位同考官丶一位提調官是他任命的。

萬曆十六年,八月初五,從北京南下的應天戊子科鄉試主考官王祖嫡等人,

秘密來到南京。

巡按禦史立即帶著提調官,出城迎接主考官,然後按外官來南京的製度,一起去孝陵祭陵。

祭陵之後,提調官引導考官們進城,立刻進入貢院中的公館,然後按照規矩「鎖貢」,巡按監督貼上封條。

從今天起,一直到月底放榜,考官們不許出貢院一步,吃住都在貢院中的考官房,嚴禁離開。

然後,五城兵馬司的兵馬一圍,應天府丶江寧縣的衙兵也嚴密監視。

外界也嚴禁有人進入貢院,一張字條都不許傳出貢院。

貢院四周有四座高大的了望樓,上麵有官軍了望,俯瞰整個貢院,監視舞弊之事。

這就是始自宋代,沿用至今的「鎖貢」製度。

至於鄉試出題,也大有講究。

四位同考官抓閹,抓到閹的同考官,將四書各分為若乾斷,然後呈現給主考官。

主考官從若乾段話中,各選出一段話,圈為考試範圍。

然後,四位同考官在從幾段話中,各出一道題,總共十六道題。

這十六道題,再呈給主考官。主考官選出三道題。這三道題,就是首場最先考的「四書義」。

但是這三道題雖然都出自四書,可重要度又不同。最先考的一道最為緊要。

也就是說,三場考試是首場最重要。而首場考試,又是首題最重要。所以,

最權重的一道題,就是首場首題。

五經義出題程序,和四書差不多。隻是五經義是選考題,總共二十道,每經各四道,考生隻需選治一經。

朱寅的五經,選治的是《詩經》,因為詩經他最熟悉,理解最精微。

朱寅作為穿越者,對本年應天鄉試的了解,隻知道首場首題出自《中庸》。

所以他的複興重點是《中庸》。

這是他的第一個小優勢。

第二個小優勢,是他屬於國子監的考生。為何這也是考試優勢?

因為國子監的考生,錄取概率比府學丶縣學的秀才高。高多少?高一倍。

監生的考卷,編號和秀才不同,卷頭編號帶「皿」字,所以又被成為皿字卷南直隸錄取一百三十五名舉人(解額),監生出身的考生隻錄取三十人。可問題是,秀才的數量遠超監生啊。

有這兩個小優勢,朱寅感覺有六成把握能中!

隨著三年一次的秋鬨大比到來,整個南京城不但更加熱鬨,也陷入了一種緊張興奮的氣氛中。

勾欄丶客棧丶畫船丶酒樓的花燈和對聯,也換成了「高中」丶「金榜題名」等科場喜慶的氣象。

即便是大街上的乞弓,看到讀書人也換了文雅的乞討詞:「相公吉祥高照,

文曲星下凡,公侯萬代—」

整個朱家都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就是蘭察等幾個女真人,在了解到鄉試的重要後,也祈求佛朵媽媽,保佑額真高中。

甚至偌大的青橋裡,很多人也在關注朱寅丶顧起元等幾個參加鄉試的人。

顧起元和朱寅不同。他對於複習功課並不積極,心思仍然在金石研究上,卻又讓趙嬋兒無可奈何。

趙嬋兒數落丈夫道:「同樣有機會參加鄉試,你看看稚虎,小小年紀就如此刻苦,當真是又聰明又勤奮。你倒好,竟是一點也不急。」

顧起元說道:「這種事情急不得。隻看造化了。我火候已到,四書五經早就無須再學。不需要再像稚虎那麽努力複習。中不中就看運數了。」

趙嬋兒知道他說的很是道理,也無法反駁。

這幾日,夫子廟丶文昌廟都是人滿為患。

無論是南京城中的學生,還是南直隸其他州縣的考生,以及他們的家人,都去夫子廟丶文昌廟上香,祭祀孔子和梓潼神。

寧采薇也帶人去夫子廟丶文昌廟祭祀孔聖人丶梓潼神,

因為鄉試是全國同一日期,所以如今整個大明,都在圍著秋鬨大比打轉。

八月初六,朱寅和顧起元等人,帶著買好的卷紙,一起進入皇城,去禮部衙門「印卷」丶「登記核準」。

讓朱寅無語的是,鄉試如此隆重,朝廷不但不準備筆墨紙硯,就連卷紙,也需要考生自備。

但為了防止考生作弊,又要求在開考三日前,攜帶草稿丶正卷十幾張,去主管此事的衙門登記考生資料。

檢查卷紙都沒有問題,又符合規格尺寸和紙張質量之後,經辦官吏就在卷紙上蓋官印丶個人條記,卷紙就宣告合格。

然後,還要在卷紙上印上紅色的格子,和後世的作文本類似。原來,後世的作文本來自古代。

這個程序,叫做「印卷」

朱寅想不明白,為何能統一印製丶發放試卷,卻非要多一道「印卷」的程序。

印卷完成,登記核準,就意味著考前的所有手續,全部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正式考試。

這天,朱寅去禮部,寧采薇也沒有閒著。

她采購了很多考場中要用的東西,無所不包,早就幫朱寅準備的妥妥當當。

一進貢院深似海啊。如今秋老虎發威,天氣悶熱難當,小老虎畢竟才十一歲,在裡麵要待整整九天,中間隻能短暫出來兩次「放風」,寧采薇的準備怎敢不周到細致?

飲食之類,寧采薇準備了奶糖丶糕點丶月餅丶鹵肉丶醬菜丶人參片丶桂圓等物。

考具方麵,不僅有裝滿筆墨紙硯的考藍,就連牙刷丶牙粉丶香胰子丶燭剪丶

燭台丶蠟燭丶燈籠丶茶壺丶門簾等東西都備下了。

還有博山爐,香料等等。

寧清塵也準備了提神醒腦的藥物,活血丶消暑的藥物。

小姨子也很貼心呐。

萬曆十六年八月初九,秋闈大比正式拉開序幕!

PS:今天就到這了。這兩日節奏很快,蟹蟹,晚安!這個月希望能穩住月票榜!今晚錯字很多,抱歉,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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