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縣令端坐在縣衙主位,腰倚著躺椅靠背,腦袋枕著枕頭,實在是愜意舒適,叫人欲罷不能啊。
對於甘寧,雖然明麵上他與此人稱兄道弟,暗地裡誰不樂意見到甘寧吃癟呢?
招待甘寧不要錢?賀禮不要錢?
若非他絞儘腦汁,命麾下縣丞將田租和口賦一份當作兩份收,怎麼能討得甘寧和郡裡督郵的歡心?
不過可惜,此次跳出個王氏三兄弟,害得他無法以‘送走甘寧’為借口,從而使勁盤剝黔首.
至於當地豪族
這是想都不敢想的
就在縣令愜意享受時,門卒滿臉惶恐連滾帶爬的的來到他的麵前。
“縣令!不妙!不妙!大事不妙啊!”
“?!”
縣令本想破口大罵,難得的好日子說什麼晦氣話,可是一抬眼,瞳孔猛然一縮,到了嘴邊的話,當即又縮了回去,連躺椅仿佛都長滿了倒刺,令他從椅子上蹦起,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
原因無他,全因他發自內心的敬重麵前之人啊!
“王王義士,你.你您這是何意?怎麼敢勞煩您親自前來呢?”
麵對以關羽為首的眾人,縣令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滿臉陪笑。
由牽招謀劃,簡雍發動,跟隨關羽而來的縣民麵麵相覷,此前的縣令,對於他們向來沒有好臉色,為何今日如此恭敬?
若是縣令知道縣民們心中所想,定會在心底破口大罵,眼下王長生能夠站在他的麵前,不正是說明甘寧已然大敗,不然按照甘寧的性情應當是甘寧來請他了!
能夠擊敗甘寧,收編甘寧部眾的王長生,能是什麼善茬嗎?
放眼整個縣城的兵力,都無法奈何甘寧,何況是比甘寧更加凶猛的王長生?!
伸手不打笑臉人,大漢雖然沒有這句話,不過道理都是相通的,作為一縣縣令的他都如此尊崇關羽,關羽又怎會翻臉?
然而縣令沒有想到的是,這條鐵則似乎在今日失去效力。
關羽非但沒有和顏悅色,反倒是橫眉冷對,話音冷的讓縣令牙關打顫。
“就是你為甘寧斂財?”
縣令的笑容瞬間凝固住了,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那可就不得了,他趕忙搖頭,“王義士說的是甚麼話,我為縣令,又怎會為甘寧斂財?”
“善!”
聽到關羽吐出‘善’字的縣令非但沒有放鬆,反倒是如芒在背,他總感覺下一刻就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關羽朝著身後眾人朝朝手,“請帶人證!”
一身形消瘦的男人被兩位壯士扣押到眾人眼前,關羽冷冷的睥睨著男人,話音裡不帶一絲溫度。
“說!”
男人布滿血絲的雙瞳望向縣令,縣令心頭一陣慌亂。
“王君,就是此人!此人的臉麵我始終記得,那時就是此人對大兄說什麼五五分成.”
縣令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他有些心虛的大聲反駁道:“我乃郡府任命的縣令,吃食能亂吃,話不能亂講啊!”
他又望向關羽,陪笑道:“王義士,此人尤為擅長扯謊,千萬莫要被他欺騙啊!”
關羽仍然沒有理會縣令,他轉身望向跟隨而來的縣民。
“有冤的報冤,有仇的說仇,我為爾等伸冤報仇!”
“王義士的問題,爾等可好好好想想啊!”縱然縣令心中惴惴不安,不過他仍然衝著百姓露出一個智珠在握的笑容,那番模樣仿佛在說‘王長生隻得管的了一時,爾等可要好好想想’。
在他看來這些黔首雖說人多勢眾,不過卻是土雞瓦狗,實乃不堪一擊,稍稍一威脅,就會乖乖就範。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縣令說甘寧愛吃雞舌,不付一錢,強行征走我兄弟幾人養的雞啊!”
這一句就像是點燃百姓怒焰的一點星火,原本顧及這顧及那的百姓,見這人說了出來非但沒事,並且關羽的將士們都護在他們身前,在這種刺激下,百姓一咬牙就將平日裡縣令乾的‘好事’一一說出。
先是一個,而後兩個,三個
眨眼之間,舉目四望,遍地都是斥責的縣令的聲音。
縣令錯愕的看著這一切,他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溫順如綿羊的黔首,怎會張牙舞爪,露出如此凶惡的模樣。
一瞬間,縣令豆大的汗珠如斷了線的風箏從腦門滴落。
膽敢衝擊縣衙的王長生
已經不是一般的賊寇,要知道凶惡的賊寇襲殺縣官也不是沒有過
縣令實在不敢拿命去賭,然而他剛想道出求饒的話語,見到的是關羽冰冷的眼神。
壞了!
此人真不把我當回事!
縣令的心臟在胸膛裡怦怦直跳,仿佛就在下一刻就要從喉嚨裡跳出!
既然既然求饒不成不如不如放手一搏!
走投無路的縣令,提高好幾個音調,妄圖用高聲給自己壯膽,他喊道:“王長生!我乃州府任命的縣官!誰敢殺我!”
縣令的話還是起到些許作用,百姓們的聲討還在繼續,不過氣勢卻是弱了不少。
直到關羽冷哼道:“殺你?豈不是便宜了你?”
“不,不,你不能對我動手,我是縣官!你不過是一商人!”縣令雖然厲聲回應,腳步卻連連後退。
“王長生管不了,那這個呢?”說著關羽從拿出一根竹柄。
縣令瞳孔在一瞬間撐到最大,渾身上下都在哆嗦,那竹柄乍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但竹柄綁著的犛牛尾,卻是那般的醒目,是如此的沉重,壓得讓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任上的官吏哪怕沒見過,也知道此為何物,那就是——
“漢節。”縣令肝膽俱震的道出此物的名字,他望著關羽,隻覺頭皮發麻,聲音都在打結,“您您您究竟是何人?怎會有漢節?!”
節代表天子的身份,凡持有節的使臣,就代表皇帝親臨,象征天子與大漢,可行使權利。譬如持節收捕罪犯、持節鎮壓起兵叛亂、持節出使外國等事。
彆說是殺他了,就算是砍下他的腦袋當夜壺,都是猶如吃飯喝水那般簡單。
“我?”關羽冷笑道:“我乃衛將軍之弟,大漢樓船將軍,關雲長!”
關雲長這三個字猶如大山砸來,砸得縣令七葷八素,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不可能不可能,關雲長怎麼在此處?!”
可惜他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
關羽命人將麻袋套在縣令縣丞等人腦門上,又親自將其吊起,借來鞭子狠狠的抽打縣令,抽的縣令放聲哀嚎。
“啊啊啊!”
看到這一幕的簡雍隻覺有些懵,既視感實在是過於濃重,他暗道:這一幕為何似曾相識啊,我怎麼覺得是益德也鞭打過?
“憲和。”
牽招的聲音將簡雍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簡雍忙問道:“子經,你可聯係上嚴將軍了麼?”
“聯係上了,事情也算是辦的妥當。”
“那為何子經麵色如此古怪?”
“說來也是奇怪,不知為何,我說我是牽招,嚴將軍滿臉喜意,仿佛就像是見到老友一般,我也沒有來過巴郡啊.”
簡雍差點笑出聲,牽招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牽招曾經以劉備好友的身份出現在夢中,但凡是應夢賢臣,誰不願意給牽招一個麵子?
不知抽了多少鞭,關羽這才停手。
他衝著百姓抱拳:“諸位,我已然懲處他們,同時也命人去搜刮這些人的家財,用以補償諸位。”
眾人紛紛拍手叫好,不過有人顧慮道:“樓船將軍,伱走後,我等該如何是好?”
關羽抹去額頭的汗水,笑道:“勿要擔憂,不會如此便宜他們。”
這番說法顯然是說服不了眾人,他無奈說道:“既然如此,願意隨我離開者.那便一同上船!”
不知過了多久,被吊起來的縣令感覺自己的魂靈都快要散掉了。
就在此時,一連串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緊隨其後的是更加沉穩的聲音,“此地發生何事?”
縣令大喜過望,他瘋狂掙紮發出嗚嗚的聲響,啪嗒一聲,他被人放了下來,腦門上的麻袋也被掀開,得以重見天日,這不禁讓他淚流滿麵。
正當他想要表露感謝之情時。
為首的都伯擺擺手,“我名嚴顏,為郡中都伯,負責調查此事,閒話少說,此地究竟發生何事?”
“嚴都伯,我冤啊”縣令用沙啞的嗓音一邊哭訴一邊將來龍去脈告訴嚴顏。
隻不過縣令沒有注意到的是,嚴顏的眉頭越擰越深。
縣令說完,表達願意為征討關羽提供一切的支持後。
“刷——”
嚴顏竟然抽出環首刀,怒目而視,“好啊,好啊,就是你將關雲長引進來的?!”
縣令傻眼了,他連連搖頭,“不不不,都伯不是我啊!”
“嗬嗬,殺人者怎會承認是自己殺的人?來人啊,將這些人拖下去,讓他們去給太守益州牧解釋吧!”
成都
得知此事的劉焉氣的麵色鐵青,他一腳踢翻案牘,“好啊,好啊,巴郡太守就是這般當的嗎???實在是蠢笨不堪!扼守要道的將領分明提醒,卻渾然不當回事!我看這巴郡太守就彆當了!還不如讓趙姓主簿來!”
“不,就連守將都要換掉!”
“不然我寢食難安啊!”
甘寧意識在無邊無際的海底浮遊,不知何時耳畔忽而冒出些許斷斷續續的聲音,聲音漸漸清晰,聽起來也越發耳熟,與記憶裡的王氏三兄弟如出一轍,隻不過古怪的是為何他們之間的稱謂與此前截然不同?
三兄弟中名喚‘王建’的三弟竟然稱呼其兄長‘王長生’為‘雲長’?‘王長生’稱呼‘王建’竟然為‘子經’?
“雲長,此前你特意將贏來的錦繡,交給了那位嚴那人可信嗎?”
“哈哈哈,子經還請寬心,三弟與嚴將軍神交以久,經過一番洽談,更是驗證我心中猜想,嚴將軍是值得托付之人。交給他人,我怕他人會貪墨,交給嚴將軍我相信嚴將軍定然能夠用錢財和錦繡救困扶危,用於百姓.”
“雲長,我等在甘寧床邊大聲交談是否不好?”
這是‘王熱’的聲音
“憲和,勿要擔憂,此地並非巴郡,已到襄陽。我等身份本就要向甘寧揭露,縱然甘寧四處劫掠,但我仍舊堅信此人是守信之人!並非背義之徒!”
‘王長生’的聲音斬釘截鐵,又如山巒一般不可撼動。
這讓假寐的甘寧無法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他心底暗暗歎息,終究下定決心睜開眼睛。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房梁,腰部一用力,甘寧忍著渾身的疼痛抗議,在三人的詫然的目光下,坐起身來。
他撐著眼皮,打量著麵前三人,三人的形象和氣質相較於此前,有了很大的區彆,尤其是‘王長生’,若非那標誌性的胡須,他還以為是認錯了人,此時的‘王長生’身披袍服,眉眼間充斥著一抹傲然與英武之氣,說是常勝將軍也不足為奇,與此前精壯的好漢形象簡直是雲泥之彆。
“甘兄,你醒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簡雍,他和關羽牽招走到甘寧床邊。
“我這是在.荊州?你三人並非兄弟吧?姑且還是稱你為王兄吧,王兄可否告知我你三人的身份?”甘寧的聲音顯得疲憊和微弱,麵色有些緩和也算不得有多好,特彆是開口說話,一不小心就會牽扯到傷口,令他不受控製皺起眉頭。
簡雍將準備好的說辭一一道出:“甘兄,實不相瞞,我名簡雍字憲和;我身後美髯者名關羽字雲長,眼下為樓船將軍,另一人名為牽招字子經,正準備赴任衛將軍曹掾.”
聽到這裡,甘寧如遭雷擊,耳畔仿佛有雷聲滾滾作響,難以置信的望著簡雍關羽牽招等人。
啥?王長生居然是關雲長?!
他不過是在江上謀生的,何德何能被衛將軍和樓船將軍惦記??!
想到這裡,甘寧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關羽和牽招湊上前,簡雍更是關切的問道:“甘兄,你無礙?”
“無礙,無礙。”甘寧擺擺手,他又問道:“我不過水上謀生之人,關將軍、簡牽兩先生為何千裡迢迢來尋我?”
“這”
簡雍望向關羽和牽招,三人通過視線交流,似乎確定了什麼。
作為代表的簡雍說道:“實不相瞞,我等此前聽聞甘兄擅長水戰,又是響當當的義士,卻不料.”
“是一害麼?”甘寧想起暈厥之前聽到的話語,他追問道:“為何百姓畏懼我如狼似虎?我分明搶的是庫府.”
“嗬。”
一聲輕笑,將甘寧的目光拉了過去,他瞧見王建不,應該是牽招居然搖搖頭,“甘兄,你是有所不知。有言道:兵過如梳匪過如篦,且不論爾等的行徑,就說府庫之財來自何方?不還是納糧稅收所得?爾等劫走府庫之財,郡官正好有了借口多征多繳。”
“不,我並非次次劫走府庫,用相應禮遇接待我等的縣城,我非但不會劫掠府庫,還會幫襯他們。”甘寧嘴硬的說道,至於牽招說的兵過如梳匪過如篦,他倒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勁,放眼古今,有多少部曲會像君子那般?
關羽連捋胡須的興致都沒有了,通過甘寧的言語,他能夠感覺到,此人是真沒有將百姓放在心上,能夠入他正眼的,少說是士人起步,亦或是身強體壯的好漢?
牽招沒有露出厭煩的表情,他繼續說道:“甘兄,錢財並非唾手可得之物,一次隆重的接待耗費幾何?錢財從何而來,不還是百姓的口袋裡麼,若是為了接待一不速之客,官吏反複從你口袋裡拿錢,你願意麼?”
“這”
甘寧低下腦袋,他不是聽不懂牽招的意思,若真有人像牽招說的那般,他和他的弟兄早就一擁而上,使出沙包大的拳頭,教訓教訓不長眼的官吏了。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眾人竟然如此厭惡自己。
關羽暗自搖頭,單論行徑甘寧算是小惡,重頭是那些碌碌無為的郡守郡丞,甚至是益州牧劉焉。襲擊府庫,弄得滿城風雨,鬨得人心惶惶的賊子,郡府非但沒有派郡兵緝拿,甚至放任自流,私下還與賊子交好,若非人手不夠,他真想讓郡府州府之人也嘗嘗教訓。
暫且將這些思緒按下,關羽裝模作樣一聲長歎。
“不知你可曾聽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