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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在這裡。”
隔著嘈雜的直升機螺旋槳帶來的噪音,唐澤聽見琴酒完全用陳述語氣說出的疑問句,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怎麼,不是說讓我來善後的嗎?”
放棄了通過不清晰的成像儀看他,琴酒直接穿越直升機的玻璃,狠狠瞪向站在欄杆前的明智吾郎。
不需要他多說,直接從貝爾摩德那裡得到過消息的琴酒都猜得出來大概發生了什麼。
無非就是貝爾摩德想到了庫梅爾和愛爾蘭鬨到拒絕合作的程度,她尋思愛爾蘭這裡出了情況,那就有充分的理由讓庫梅爾過來痛打落水狗了。
瞥了一眼伏特加手邊上能直接開火的武器扳機,琴酒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轉而用非常冷漠的口吻表示:“有什麼需要你善後的?彆在這瞎扯。”
“嗯?起碼我收到的命令就是這樣的啊。”站在欄杆邊的人攤了攤手。
過近的距離將過分明亮的燈光打在對方臉上,以至於有些看不清明智吾郎的表情,但琴酒不需要仔細看也知道,他臉上一定掛著那種時刻出現在電視屏幕和燈箱上的、麵具一樣的笑容。
對自己居然能下意識想象出庫梅爾的表情這件事,琴酒忍不住做了個充滿了厭惡的嫌棄表情,頓時感覺手裡的手機非常埋汰。
“既然是來善後的,你剛才在那邊搗鼓什麼?”放棄與對方講道理,琴酒直接問出剛剛的疑問。
他會覺得現場還存在另一個人,正是看見了完全癱軟在地上的愛爾蘭突然做出了一個側傾的動作,以琴酒的判斷,那明顯是有人翻動了愛爾蘭的身體,試圖檢查他正麵的槍傷。
這完全是一種救援、或者說協助的下意識反應,說不定鐵塔裡還有意識清醒的警察之流,所以琴酒才立刻做出了警覺的準備回頭補刀的動作。
但既然是庫梅爾的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電話裡傳來了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聲音。
“你是說剛剛我上來的時候?我隻是檢查一下他是不是在裝死。”唐澤順了一下被螺旋槳的氣流吹得亂飛的頭發,眯眼衝直升機駕駛座的方向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過,就算是裝死也沒關係。”
窩在燈箱當中的柯南,心驚肉跳地凝視著明智吾郎踩著腳下的鋼結構走道,彎下腰,抽出了愛爾蘭腰後彆著的槍。
柯南蜷縮了一下手指,克製住了想要探出手去製止的動作,死死咬住了牙關。
不論明智吾郎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的身份究竟如何,此時此刻,如果不是這個人出現,那麼自己很可能已經暴露在琴酒的視野裡了。
琴酒這個在第一線執行了太多組織任務的殺手,洞察力根本不是在和平年代長大的普通人能輕易抗衡的。
低下頭看了看還在不斷擴大麵積的血泊,柯南又感覺到了一陣難言的動搖。
如果自己此時再不製止,接下來,不管明智吾郎是真的想要來完成善後和滅口,愛爾蘭都將死在自己眼前。
而他自己,也將不得不看著明智吾郎在他麵前殺人。
為了保護和掩蓋他的存在。
不動,慘案馬上就會發生,動了,不僅他馬上會敗露,很可能還會將故作若無其事的明智吾郎一並拖下水……
怎麼辦,怎麼才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柯南磨了磨後槽牙,頭腦飛速運轉著,曲起縮在狹小空間裡的雙腿動了動,想要借著掩體的便利,製造出一個讓琴酒察覺不到的死角,不讓明智吾郎手裡的子彈真的落在愛爾蘭身上。
他剛想要有所動作,趴在地上氣息正在減弱的愛爾蘭突然抬起了手,將他想要探出來的身體牢牢按在了原地。
耳邊是直升機螺旋槳的噪音,愛爾蘭聲如蚊蚋的話語隻能隱約傳入他耳中。
“彆這麼做,工藤新一……”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愛爾蘭,用儘全力這樣說著,“繼續下去吧,繼續追逐下去……”
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某個能憑借一腔熱血,一往無前,真的將組織這個龐然大物從陰影中拖拽出來的家夥,那一定會是一個,像這個孩子一樣,朝陽般光明而溫暖的家夥吧。
有貝爾摩德和庫梅爾的偏愛,他真的能走到想象不到的地方去也說不定。
愛爾蘭說這句話的功夫,明顯對開槍異常熟練的明智吾郎已經彎腰,抽出了他腰後的左輪。
他動作嫻熟地上膛、舉槍、擊發……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在柯南的眼中像是被無限放慢、拉長,連同他抬起的,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的手,都是那樣遲緩而無力。
“砰、砰、砰——”
沒有消音器的阻隔,明智吾郎手中這把屬於警察的製式手槍發出了極大的聲響與動靜,落在咫尺距離外的柯南耳中,這聲音簡直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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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看著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表情陷入了茫然當中。
絕大部分警察使用的手槍都不是什麼高精度的槍械,這點,經常和警察打交道的他當然是知道的。
但他記得,明智吾郎是個槍法極好的家夥來著啊……?
這、他這瞄準的方向……
麵不改色當著柯南的麵人體描邊了一通的唐澤清空了手中槍支的彈夾,然後再次抬起腳,踢了趴倒在地上的愛爾蘭兩下。
剛剛被那尖銳的皮鞋踹過一腳的柯南知道,這種疼痛一定很尖銳,但趴在那的愛爾蘭卻沒有給出任何疼痛的反饋,任由他踢踹,好像真的死去了一樣。
“還真的是在裝死啊。”清空了彈夾的唐澤攤了攤手,食指穿過手槍的扳機圈,將手裡的左輪玩具一樣轉動了起來,“不過現在沒事了。”
穿過直升機的玻璃目睹完全程的琴酒挑了挑眉,不作聲地衝伏特加偏了偏頭。
心領神會的伏特加操縱著直升機,繞著鐵塔尖細的塔尖,轉到了另一側。
換了一個方向之後,整個走廊上的情況一覽無餘。
一身勁裝短打黑衣的愛爾蘭趴伏在地上沒有絲毫動靜,站在他身邊的隻有把玩著手槍的庫梅爾,除此之外,整個環形走廊上空無一人。
這裡是200多米的高空,根本沒有能藏得下一個成年人的掩體,至此,哪怕是疑心病深重的琴酒也徹底放下了疑慮。
“這邊交給你了。”琴酒說完這句話,完全沒有要聽庫梅爾回答的意思,就準備掛斷電話。
庫梅爾作為組織培養出的死士一般的殺手,善後、處理血跡和屍體這種小問題,根本不需要多加贅述。
而頂替了一個警察顧問身份多日的愛爾蘭,本來對警方來說就是可疑的第三方,身份根本不可靠,即便被他們撞破了,憑借庫梅爾的三寸不爛之舌,也根本沒有擔心對方暴露的必要。
……要是真暴露了,那才是太好了。
“誒,琴酒前輩,小心一點,不要降低直升機的高度哦。雖然沒有警察,但是鐵塔裡現在……”
唐澤故意用一種慢悠悠的口氣說著,等準備掛電話的琴酒真的意識到他在說什麼的時候,準備收工的伏特加已經在拉遠距離並降低飛行高度,準備返回到直升機的基地當中去。
於是,一根標槍一般的鋼筋,就這樣從展望台的下方直直衝著直升機射了過去,正正砸中了直升機的尾翼。
驚怒當中的琴酒轉過頭看去。
徹底關閉了照明的東京塔裡,用肉眼直視完全看不清襲擊者的長相,隻能看見一抹隱約的眼鏡反光,從展望台下方的鋼結構樓梯上傳來。
“……有非常強大的,空手道天才哦。”不疾不徐地說完了後半截話,唐澤像是根本沒看見開始冒煙,狼狽萬分地準備迫降的直升機似的,慢悠悠掛斷了手裡的手機。
在琴酒打回來並發出怒號之前,他手腕一翻,直接將手裡的手機攥出了幾道裂紋,然後朝欄杆外輕描淡寫地一拋。
這是愛爾蘭的手機,他可不是故意拒絕與琴酒溝通,隻是在按照流程,正常銷毀證據罷了。
毫無心理負擔的唐澤放下手,這次,終於對上了柯南的視線。
還在觀察愛爾蘭到底是演技優秀,還是真的死了的柯南忍不住一驚。
從明智吾郎出現在這裡開始,到琴酒徹底離開,明智吾郎完全忍住了對他的存在有任何應該有的反饋,仿佛真的看不見有他存在似的。
此刻,兩個人才第一次,真正地對視。
“還不快走,蹲在這裡,是想要給我的犯罪現場拍照取證一下嗎?”唐澤調整了一下雙手的手套,用一種平淡的口吻說。
柯南的存在沒有被琴酒發覺,愛爾蘭為對方擋槍的事情也就沒有發生。
地上的愛爾蘭當然是活著的。
這個時候,就能凸顯組織喜歡穿黑衣服的好了,因為全身上下衣服都是黑的,到底打中哪裡、打中沒有,光憑肉眼觀察,從直升機裡是很難確認的。
愛爾蘭本就吃了一道貫穿傷,地上血忽淋拉的,而且柯南由於距離原因,根本沒機會踩中血泊,整個現場沒有任何出現了第三個人的痕跡。
於是琴酒就毫無疑問地被忽悠過去了。
東都鐵塔沒有遭受無情槍擊,好心的小朋友更是沒有上演跑酷驚魂,他為港區的市政規劃和廣播公司省下了一大筆的修繕費用。
……這麼掐指一算,怎麼還有點不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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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這樣說,柯南僵硬無比的身軀才在片刻的顫抖之後,重新恢複了知覺,從燈箱當中爬了出來。
箱子裡全都是陳年的灰塵和機油,在裡頭呆了這麼短短幾分鐘,他就完全變成了一個臟兮兮的花臉貓,臉上黑灰左一道右一道的,給唐澤看樂了。
陷入在自我情緒當中的柯南沒有察覺到他的這聲繃不住的輕微笑聲,隻是愣愣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愛爾蘭。
他知道,即便沒有明智吾郎出現,今天晚上,愛爾蘭也是很難活下來的。
從琴酒毫不猶豫的舉動當中,不難看出,正如明智吾郎描述的那樣,今晚的琴酒是來滅口的。
不管是根本沒有給對方留空位的直升機,還是比起營救設備,更多的是冷冰冰槍管的直升機,都能反映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明智吾郎不出現,愛爾蘭也會死在這裡,可如果真的要目睹一條原本救得下來的生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呢,會怎麼樣?”
柯南想要發出疑問,想要得到一個回答,但說出聲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聲音比預料中的要輕。
輕太多了,像是不願意聽見一個答案似的。
他與明智吾郎從來不熟,甚至可以說一句,關係極差,能出現在這裡,掩護他的存在,已經是仁至義儘、遠超他們關係的舉動了。
不能要求更多,不應該得寸進尺。
然而,他實在是……
“好了,走吧。”唐澤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蚊蟲,或者驅趕小動物似的,隨意地擺了擺手,“去找京極真吧,然後等警察過來,不要再擅自行動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組織成員的工作內容了,不應該給小朋友看。
趴在地上半天沒動靜的愛爾蘭,此時此刻終於動彈了一下。
他抬起了頭,給柯南投去了一個眼神。
從他胸膛中流出的鮮血打濕了他自己的臉頰,一大灘血泊暈染在地上。
憑借多年出入凶案現場的經驗,柯南知道,他的出血量已經抵達了人體的極限。
他更知道,愛爾蘭這個眼神的含義。
沒有明智的出現,他也無法活下去。
被狙擊槍命中的他無法得到及時的救治,下場依然是死亡,造成這一切的不是明智,而是琴酒,更進一步說,是他暴露了自己身份這件事,是他過早展露出了對琴酒的敵意……
不是明智吾郎的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
從愛爾蘭的眼神中清晰讀出這句話的柯南,再次咬緊了牙關。
他沒有再說話,越過地上的血泊,越過愛爾蘭漸漸失去氣息的身軀,朝著樓梯走去,動作漸漸變成了奔跑。
下樓,求救,現在說不定,還來得及……
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唐澤收斂起臉上故作冷漠的表情,蹲下身,戳了戳地上的愛爾蘭。
愛爾蘭的身軀微弱地顫了顫。
如果不考慮他們的關係,以及他們兩個就算沒有身份的掩飾也有仇這件事的話,這個塑料同事意外地配合的還挺好的。
唐澤挑了挑眉,感到了一絲滿意。
愛爾蘭現在還活著這件事,本質上說,是他自己爭取來的。
“還活著啊。那來聊聊你的問題吧愛爾蘭。你想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