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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澤昭隻是與她簡單說了一句話,就好似不在意貝爾摩德的存在了似的,自顧自地推動著輪椅向房間的另一邊。
明明是被囚禁,被搶走了身份和人生的受害人,他倒是比貝爾摩德這個發現者更加鎮定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已經經曆過了精神的崩潰期,進入了更為平靜的狀態,還是乾脆徹底擺爛,無所謂了。
這種說不上是氣定神閒還是要死不活的反應,反而是讓貝爾摩德不知道如何應對。
她默默看了看隨著唐澤的移動,在地麵上拖行出聲響的鎖鏈,又看了看對方衣擺下方隱約露出的繃帶,隻好暫時挪開視線,觀察起這間地下室。
作為一間地下室來說,這裡的空間足夠寬闊。
門口的位置是幾張茶幾和水壺,以及一些明顯考慮到使用者的狀態,都做的很矮的無障礙家具,放了幾本書,還有一張柔軟的豆袋沙發。
靠內側的房間,風格就有點雜糅了。
一張簡單的單人床邊是四五組的醫療設備,各類檢測儀器一應俱全,占據了很大一塊的麵積,完全是特護病房,甚至是icu的樣子,一些散落的輸液用具以及氧氣麵罩就掛在床頭的位置。
一台極其顯眼的,類似高壓氧艙的設備,與床並排放在牆角裡。貝爾摩德認不出它是什麼東西,但忍不住想起了諾亞方舟的那台控製終端,所謂的全息遊戲艙“繭”。
中間的台子上放置了許多藥品和醫用器械,甚至準備有無影燈和顯微目鏡等等。
單看房間的這一塊區域,在這裡完成手術、進行看護,似乎都不成問題。
另外一側,卻是充滿生活氣息的生活區。
內側有洗浴間和廁所,全都是按照特護病房的標準做成了無障礙區域,外側的廚房不僅放置了冰箱,還有簡單的灶台和廚具,最誇張的是,還放著一張不倫不類的矮小吧台,布置得頗有點精致的意思。
……庫梅爾自己也就18歲,根本買不到酒水,放這麼一個空吧台是因為什麼,為了讓這裡更像一個廚房?
貝爾摩德看得一臉古怪,挪到了水壺邊接水的唐澤倒是十分淡定。
會布置成這樣,是因為唐澤上輩子的家,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
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他的身體狀態很糟糕,還經常酗酒,進一步破壞著自己的身體機能,他的老領導怎麼說也說不動,最後隻好頭大的給他床邊裝了專業的醫療設備,以免他把自己真的搞死在家裡。
生活區域也差不多是這樣,因為出於對他心理狀態的擔憂,生怕他一個想不開把自己玩沒了的布置者們,想方設法去掉了各種可能被他拿來危害自己的設備,基本是把他的房間當一個命不久矣的精神病患者角度考慮去布置的。
考慮到功能性確實非常吻合,設計的時候唐澤想都沒想的讓諾亞按照他自己的印象,搞了這麼一間地下室出來。
該說不說,哪怕看上去風格有些怪異,由於當初的設計人是出於對唐澤的拳拳愛護之心規劃的房屋,哪怕去掉了唐澤使用最頻繁的娛樂區,去掉了那些遊戲機和電腦之類的娛樂用品,這個房間依舊有一種莫名的溫馨感,能看出設計者溫柔的嗬護之心。
所以站在門口的貝爾摩德表情就尤為怪異,越看越怪異。
不論是考慮庫梅爾的性格,還是對方忙碌的日程表,他都是不可能有時間整天過來看護唐澤昭的——以庫梅爾的疑心病,更不存在找護工過來整天照料的可能性。
從房間內的痕跡來看,被關在這的唐澤昭雖然不良於行,但明顯還是堅強地自己料理了自己的生活,堅強地存活下來了。
唐澤家的孩子,一如唐澤一川他們那樣,即便身處最深的地獄,也絕不會放棄自我的意誌與希望,抓住每一絲空氣,每一點活下來的可能,努力而隱忍,不會為任何磨難摧折。
這些都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庫梅爾。
回頭認真考慮對方的行動,他先是主動請纓,靠著自己的能力爭取到了殺害唐澤昭的任務,卻又莫名其妙心軟,不僅饒了對方一命,還絞儘腦汁把人救了下來,藏在安全屋裡,甚至因為這個致命的破綻,遭到了波本的挾製……
他這一通自相矛盾的操作,完全把自己置於了最尷尬也最危險的境地。
這真是……
“你是偷偷找來這裡的嗎?”為自己倒完水的唐澤推著輪椅,將膝蓋上的餐盤放進了水槽下的洗碗機中,冷不丁地開口問。
貝爾摩德回過神,正想要回答,唐澤昭搖了搖頭,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我在問什麼沒意義的話。你肯定是偷偷過來的,這裡根本沒有其他人能找到,也根本出不去的。”
這句話的信息量不小,貝爾摩德眨了眨眼,看向被固定在他脖頸之間的鐵鏈,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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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梅爾能放心把神智清醒的唐澤昭獨自關在這裡,肯定是經過了一定的檢驗的。
這個過程,不能深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進來的,不過你的打算大概沒什麼意義。”喝完水把水杯擱在了台麵上,唐澤又推動著輪椅,挪到了床邊,“我一無所有,也已經失去價值,除非你是來殺了我的,否則你最好是快點離開。這個屋子裝滿了監控,你已經暴露在他的視線裡了,再不走,你未必有我這樣的好運氣。”
好運氣?
這是個有趣的形容。
貝爾摩德看著唐澤昭熟練地卡住輪椅的轉動,拽住床邊的扶手,將自己從輪椅當中扯出來,然後借助床邊的板凳,一點點挪到床頭。
他的雙手因為受傷,已經無法像常人那樣活動自如,雙腿始終無力地垂落在一邊,看樣子,那場審訊給他造成的傷害,已經注定要令他永遠殘缺。
麵對這樣天崩地裂一般的處境,這個同樣隻有18歲的孩子,不僅活了下來,還學會了如何自理,甚至能不顯狼狽地拖動自己的身軀,把自己在床和輪椅之間挪動,也能自如地使用房間裡的器物。
時常因為實驗的影響而陷入窘境的貝爾摩德很清楚,這究竟是多麼困難的事情,這麼一套看似簡單的動作,要經曆多少窘迫和不堪的時刻,要麵對多少次無法操縱身體,摔倒在地,狼狽萬分地在地上爬行、拖動……
能做到這一步的唐澤昭,其心性和能力都已超出了尋常人太多。
也是因此,貝爾摩德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他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是一個在可怖的災難中存活下來的孩子,已經足夠可憐可悲,可這份堅韌,他到現在都沒有被摧毀的人格,卻又讓她克製不住地回憶起唐澤夫婦的臉,回憶起一些令她指尖顫抖的恐怖瞬間。
她似乎應該殺了他,完成自己的複仇,而這說不定對他、對自己,乃至於對處境尷尬的庫梅爾來說,都是一份解脫。
但看見他掙紮爬行,堅韌不拔地等待一線希望的樣子,她按在槍上的手又不免顫抖。
“快走!”已經坐在床邊的唐澤昭突然皺了皺眉,看向貝爾摩德,抬高了音量。
貝爾摩德脊背一僵,猛地回過頭。
然而臉色陰沉,胸口起伏不定的庫梅爾已經站在了她身後,手中的槍正正對準了她的胸口,陰鬱的眼神滿是殺意。
“我就知道,伱沒那麼好心。”看著她的表情和身上的工裝,庫梅爾冷笑了一聲,“我就覺得哪裡不對勁,打電話確認了一下,你這兩天一直在想方設法撥我電話。你在確認我出門的時間。”
他抬了抬槍口,已經上膛了的手槍越發貼近,靠近了她的咽喉,煞氣昭彰。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殺了你?你彆忘了,你這次又是偷偷跑回來的,你要是死在了這,誰都不會知道。”星川輝的手指壓在扳機上,此刻的殺氣不完全是在表演。
這個女人間接害死了唐澤的父母,想要殺害宮野誌保,也已經做了很久的幫凶,皮斯科針對他父親的那場暗殺,原本的接應者,就是麵前的女人。
唐澤認為她在組織中地位重要,騙取她的信任能更有效率地獲知需要的情報,他才會勉強接受與她虛與委蛇的任務,要是給他一個機會,能毫無後果地除掉這個人,他一定不會手軟。
“我事先找好了接應,庫梅爾,不要衝動。”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的貝爾摩德輕輕勾唇,“愛爾蘭知道我的行蹤,而且我隻要死亡,那位大人就能在第一時間獲知我死去的具體位置。現在殺了我,你要麵對的壓力可就非常巨大了。”
她說著,暗示性地向後瞥了一眼。
星川輝越過她的肩頭和唐澤對視。
唐澤朝他搖了搖頭,壓了壓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星川輝吐了口氣,恢複到麵無表情的狀態,毫無波動地念起了台詞:“我以為,共犯者在某些問題上保持共同進退,才是合作的基石。給我一個不殺了你的理由。”
見他情緒很快得到了控製,貝爾摩德勾了勾嘴角。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現在我也知道了你的。相互握有把柄,這才是囚徒的合作之道。在這裡開槍對你也不好吧,一間icu,潔淨度不夠高可是會危害患者的性命的。”
現在,她也發現了唐澤昭的真實情況,隻要保守住這個秘密,那麼她當然也和庫梅爾成為了一條繩上的螞蚱,庫梅爾在組織當中比自己更加孤立無援,一個同進退的合作者,是現在的庫梅爾無法失去的。
自認掌握住了局勢的貝爾摩德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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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梅爾表情依舊冷沉,沒有恢複平時假麵的意思,但看了看她身後的病床,總算是放下了手裡的槍。
暴露給她,總比暴露給其他人好,而且比起波本,她確實是有更多把柄已經被庫梅爾獲悉,多一個了解情況,不會給他拖後腿的合作人,總歸是更加保險一些的選擇。
“出去聊吧,彆呆在這裡。”庫梅爾板著臉,語氣總算和緩了一點。
貝爾摩德點了點頭,重新將披散的金發卷起,朝再次敞開的門走去。
庫梅爾深吸了一口氣,越過她,走向她身後的唐澤昭。
“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貝爾摩德沒有多問,腳下毫無停頓地朝外走去,隻在踏出門之後,才稍稍轉過頭,朝房間裡的兩個人投去一瞥。
她隻看見抓起了鎖鏈的庫梅爾毫不留情地用力扯動,已經坐在床頭的唐澤昭狠狠摔落了下來,被脖頸間的鎖鏈拖行在地上,徒勞地掙動了兩下。
厚重的鐵門在眼前合攏。
貝爾摩德抿了抿嘴,終是轉過頭,順著台階向上走去。
————
把唐澤扯倒在地的星川輝鬆開手裡的鎖鏈,抱起胳膊,無語地俯視著演的異常逼真的唐澤。
“我說eader……”星川輝眯起眼睛,不是很信任地開口確認,“你該不會為了演雙腿殘疾,真的把自己脊椎打斷了吧?”
唐澤的表演,在諾亞的監控室裡當然能看的一清二楚。
素來愛演戲的他自不會因為隊友的圍觀有什麼怯場,雖然劇本真的很狗血,但是他演的還挺起勁的。
也因此,圍觀的怪盜團成員們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都是有點犯嘀咕的。
想到唐澤為了演被迫害,硬生生三天不吃飯,為了玩失蹤,生吃凶手一槍從船上直接落水的前科,懷疑這家夥為了演殘疾真的把自己腿打斷了的不止是星川輝一個人。
怎麼說呢,仗著超凡的能力,唐澤作起死來是真的往死裡作,彆說貝爾摩德了,換誰都要被他演到。
唐澤一聽見他的質疑,立馬就不乾了。
“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你不能質疑我的演技!”一把扯掉脖子上根本沒扣上的鐵環,唐澤活動了下手腳,一咕嘟翻身爬了起來,“我演雙腿殘疾還需要輔助?看不起誰呢!”
這可是他上輩子花費了很長時間才磨練出來的生活習慣好吧!
你還彆說,好久沒這麼使了,突然感受一下坐輪椅的狀態,唐澤猛然間,還有點懷念呢。
“哎,隻可惜貝爾摩德以後不可能常來。”唐澤有點遺憾地咂了咂嘴,“辛苦準備這麼久就演她二十分鐘,真浪費啊。”
“彆廢話了,快點換衣服出去應付她去。我可不會說什麼謎語。”星川輝捏了捏拳頭,把手裡的手提箱朝唐澤身上一扔,沒半點好氣。
擔心這種屑團長真是太多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