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個城市,先入住下來。
第二天就可以到艾爾拉菲的大姐家了,這夜希寧不敢入眠。
果然到了半夜,德古拉又從開著的窗子那裡翻了進來。夏天到了,不得不開著窗,否則會悶熱。
她慢慢地坐起來,靠在枕頭上:“伯爵,又餓了嗎?”
上兩次吸的量還算行,這次再吸一次,也不會影響生命,就是身體可能會發虛了。
德古拉輕輕拉開薄薄的紗簾,坐在了床沿邊:“來看看你。”
過了明天,或許沒有再見時。德古拉心裡清楚,她不會久留,到時是時候該走了。
希寧笑了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房間很安靜,外麵時不時傳來了不知名的夜鳥叫聲。
“你還會回來嗎?”德古拉想開的口。
其實這個問題以前回答過,隻不過他還想再確認一下,哪怕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也好。
可能要讓他失望了,希寧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果然德古拉平靜如水的聲音裡透出些失落:“噢,這樣呀,那太可惜了。”
“是呀,太可惜了。”希寧隨意地應了一聲。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希寧淡淡地言:“其實我好羨慕你。”
“羨慕?”德古拉不解,他擁有無儘的生命,永遠年輕的外表,可這些隻是普通人羨慕的。而坐在對麵的女人,顯然不是普通人,那麼他有什麼可以值得羨慕的。
希寧緩緩地說:“你可以想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世間早就沒有可以束縛你的事情,束縛你自己的其實就是你自己。”
一直死守在城堡內,陪伴亡妻的墳墓。
四百多年時間,會忘記很多事。很多血族,過了百年,就連自己至親的樣子都給忘了,有的甚至名字都記不起了,哪怕是自己的親爹媽、是自己的兒女。
可為了不忘記亡妻的容貌,德古拉不停地繪製她的畫像,讓她的身影容貌不至於從記憶中消失。
德古拉對於過去實在太過執著,是他自己一直沉陷在過去中,不想自我救贖。
希寧伸出手,輕輕覆在德古拉的手背上,誠懇地說:“四百多年過去了,時間真的太長了,已經足夠了。”
放開手,又靠了回去。
德古拉沉默不語許久才問:“我快死、彌留之際,好似有個聲音對我說,願意給我機會,讓我繼續存在下去,但從此後,我不算死也不算活,以鮮血為食。”
“如果我死了,教會一定馬上判我是罪人。而我的一生幾乎都在為他們而戰,甚至失去了我最愛的人。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因為我不想死,不想這樣帶著冤屈的死。”
“是的!”希寧很能理解這種心情:“你活著,才能揭示他們的錯誤,讓他們潑你臟水時,不那麼肆無忌憚。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德古拉目光閃爍,那不是野獸的光芒,而是激動的光芒:“謝謝。”謝謝能理解,終於有一個不是說什麼全都信的人出現,能明白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苦。
他忍不住問:“天堂存在嗎?”
天堂!給予世人希望;也給假神仆有了斂財的理由;也讓德古拉和維托納斯家族苦苦掙紮。
“我不知道。”希寧也是如實回答:“我對這個世界的神體係不是很熟。但有點是肯定的,如果我是這裡的神,而且知道你的情況,我會選擇你。”
一直情緒凝重的德古拉,灑脫笑了:“你已經選擇了我。”
希寧也笑了,和德古拉相對而笑。是的,她選擇了德古拉,雖然德古拉的勝算可能會小很多,但她依舊選擇的是德古拉。
不為彆的,為了天道!
世間會有很多不公,德古拉蒙受喪妻、汙蔑、刺殺、背叛,巨大痛苦和冤屈下,選擇吸食鮮血來獲得永生。其實指不定給他機會的,並不是魔鬼,而是這個世界的主神或者什麼神靈之類的。
善惡有時並無界限,是否對錯,有時隻需要換位思考一下,大部分都會有同一個答案。當然有時也要看當時的環境和文化情況,如果腦子被洗過了,那自然是黑當做白的。
哥白尼就是說了地球繞著太陽轉,就被當做了異端邪說,他所著書籍被禁、全部燒掉,本人也燒死在廣場上。不少人現場圍觀,為之叫好。
“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繼續趕路。你躺下睡吧,我就再坐一會兒,馬上就走。”德古拉坐在那裡,看著她。
躺下後,希寧輕聲說:“痛苦也要活著,放下一切也是活著,為什麼不讓自己活得輕鬆點?其實之前的一切,都隨著死亡而消散。你沒死,也不算活,可那麼長的時間,真的夠了,足夠了。”
她是真心的:“這個世界很大,你應該到處看看,隻要再過幾百年,理解你的人會更多。”
“知道了!”德古拉聲音變得柔和了:“放鬆,閉上眼睛,睡吧……”
眼皮一下變得很沉,德古拉應該又用了什麼能力,攝魂術、催眠術一類的吧。
反正睡吧睡吧,該說的都說了,非要不遵從她的意願,將她變為血族,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希寧在陷入沉睡之前,就聽到德古拉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傳入耳中:“好好睡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外麵的人聲,讓她從沉睡中慢慢蘇醒。
坐了起來,希寧罵了一聲該死。這樣任務都沒算完成嗎?還要腫麼滴,範思哲已經被抓去總部,安娜已經回到老家養孩子去了,難不成還有什麼事?
來回想了想,大約也隻剩下身主婚配這件事了。
好嘛,這也要她管?萬一選的不合適,是不是分數很差?
起了床,梳洗完,德古拉就來了,還帶來了午餐。這次她又晚起了。
吃完後上車繼續趕路,這一路上彼此沒有說話,她也打了二次瞌睡。第一次醒來,看到德古拉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她,仿佛想將她的樣子牢牢記住一般。
第二次醒來,德古拉拿著畫板和碳筆正在畫著,而坐著的椅子上,已經有好幾張畫好的了。
“畫什麼呢?”她好奇地從對麵椅子上拿起二張來看。
畫的是身主,她趕緊又拿起幾張看,看得心中不免起了漣漪。各種各樣的姿勢。吃飯、睡覺,跳舞、拿著劍、還有一張是變身後的德古拉,抱著她的腰飛在半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