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完20株果樹苗,時間就到了中午。
剛吃過午飯,還在收拾碗筷之時,大侄子陳必興麵帶憂色地走進堂屋。
“必興......”陳國泰含笑招呼。
“六叔,請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告訴你。”陳必興急匆匆地說道。
“好。”
陳國泰心裡‘咯噔’一下,跟著陳必興走出院子。
“六叔,昨天晚上我偷聽到老奶奶他們在商量著要把大爺爺誆騙回去。這時候我才找到機會溜出來告訴你。你一定要早作準備。我先回去了。”
走到沒人的地方,陳必興沒頭沒腦地快速說了幾句話,不等陳國泰有所反應,立即轉頭就走。
然而他雖然說得很簡略,陳國泰卻完全聽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陳國泰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
他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他對大伯一家的幫助竟然留下了這麼大的隱患。
作為這個時代的特色,大伯陳定國既然是一家之主,房屋產權也就天然屬於他。
大伯的本性是純善的,懦弱的,同時也是愚孝的。
如果大伯真的被王惜萍以母子之情進行死纏爛打,真的有極大可能會被誆騙回去。
到時候就算二姐一家激烈反抗,拚命不把自己的戶口合回去,王惜萍也有權力插手目前還在挖地基和籌備材料的新房子,讓二姐一家無比為難。
如果沒有大侄子提前報信,等到新房子徹底建成,王惜萍真的鬨了起來,而大伯也表示屈服的時候,陳國泰就算手持新房子的全部債權,也會被弄得焦頭爛額。
除非他自認倒黴自行放棄債權,不然就會陷入與王惜萍的無限拉鋸之中。
而作為王惜萍的親孫子,他顯然是爭不贏王惜萍的。
就算爭贏了,他也會名聲大損。
“嗬,老妖婆看上了新房子是吧?我沒有提前知道這事便算了。既然我已經提前知道,你的算盤就無論如何都打不響。”
陳國泰沉著臉仔細尋思了幾分鐘,立即前往二姐家的自留地,把二姐叫到一邊嘀咕了一陣子。
二姐陳淩香馬上就跟著陳國泰前往大隊長家。
在大隊長那裡拿到一份文書之後,陳淩香又搭著陳國泰的自行車去了公社,讓公社乾部在那份文書上麵蓋了章。
緊接著姐弟倆又抓緊時間趕去縣城房管部門,憑借著生產隊和公社開出的證明文書,又交了兩塊錢的契稅,拿到了還沒建成的新房子的房契。
房主的名字赫然是二姐陳淩香。
房契到手,陳國泰和陳淩香都狠狠地鬆了一口大氣。
有了這張房契,王惜萍的謀劃就失敗了至少百分之八十。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是戶主的問題。
姐弟倆又趕往靈江縣人民醫院,進入了陳定國夫妻倆的病房。
病房裡,陳定國已經離開病床,在地上慢慢地走動著。
他現在還不能劇烈活動,不然刀口很容易裂開。
“老六來了啊。這次真是辛苦你和老七兄弟倆了。”
一看到陳國泰,陳定國就笑容滿麵地說道。
他倆住院的錢都是陳國泰掏的,這幾天有肉有蛋有蔬菜的夥食也是陳國泰出的。
老七也一直都留在醫院裡為他倆跑上跑下,簡直比親兒子還親。
最重要的是陳國泰不但把他倆的二女兒陳淩香一家的戶口弄回了陳家村,讓二女婿入贅他家給他老兩口養老送終,還借給他家300塊錢修了新房。
可以說六侄子陳國泰就是他家的再造恩人!
“醫生說你們大伯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靜養了。老六還幫我家解決了那麼多的大問題。老六老七,大伯娘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兄弟倆......”
大伯娘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聲音哽咽起來。
“沒事沒事。大伯,大伯娘,咱們都是一家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們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陳國泰一邊說話一邊給二姐遞了個眼色。
“我媽,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點話要跟你說。”
陳淩香會意,上前拉著大伯娘走出病房。
“六哥,我都有四五天沒有在家了。不知道小妹妹每天吃飽了奶,開始長個了沒有?”七弟看向陳國泰,滿眼期望地說道。
“你小子,小孩長個哪有那麼快的?不過啊,咱家小妹妹也確實長了一點點。”陳國泰笑著說道。
“太好了。六哥,聽說大伯家的新房子就修在我們家旁邊......他們家的自留地......”七弟接著又喋喋不休地問其它問題。
陳國泰都好心情地一一作答。
兩兄弟正在熱烈交流之時,病房門‘吱呀’一聲推開。
陳淩香和許綠雲神色各異地走了進來。
陳淩香自是一臉輕鬆,許綠雲臉上卻是悲喜交加,看上去很是複雜。
“孩他媽,怎麼啦?二妹,你跟你媽說了什麼事?”陳定國問道。
“我爹,你先不要管我跟我媽說了什麼。我現在要告訴你另外幾件事情。”陳淩香開口說道。
“你說吧。”陳定國略微忐忑地開口。
“第一件,是你和我媽這次住院的84塊錢花費,都是六弟出的。我為此給六弟寫了一張84塊錢的借條。”陳淩香說道。
“老六,大伯和大伯娘真的要謝謝你。其實這欠條應該我來寫......”
陳定國不以為意,看向陳定國感激地說道。
“我爹,第二件事是,我家修新房子的300塊錢,還是由我給六弟寫的借條。”陳淩香接著說道。
“這怎麼還是你......”陳定國似乎覺得哪裡有點不妥。
“我爹,因為修房子的錢是我出的,所以咱家的房契房主是我。我爹你不會怪罪我吧?”陳淩香又說道。
“房主是你?這,這......”陳定國一下子淩亂了。
陳淩香當即看了她媽一眼。
“當家的,咱倆都是淨身出戶。咱二閨女不但給我倆出醫藥費,還出錢修住房。這房子肯定就是她的呀。你什麼都不出,以後還要咱閨女女婿給咱倆養老送終。咱閨女已經比親兒子都強了。這種情況你都還想當房主?你覺得這說得過去嗎?”
許綠雲立即鼓起勇氣對丈夫說道。
之前在外麵,陳淩香已經給她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許綠雲對王惜萍可沒有任何感念之情,當然會不遺餘力地支持二女兒的想法和做法。
“好吧,你當房主就當房主吧。反正你也不會不管我和你媽。”
陳定國根本不懂這事情裡麵的深刻含義,懵懂地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候他心裡沒想那麼多,隻是本能地覺得由自己的女兒當房主,肯定比女婿當房主要好。
“還有最後一件事,我希望我爹能夠同意咱家由我來當戶主。你和我媽回去以後隻管休養享福就行。”
陳淩香一咬牙,終於說出了這次來醫院的真正目的。
“這,這,戶主也由你當......”陳定國一下子瞠目結舌。
“當家的,這個戶主隻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名頭。咱二閨女既然是新房子的房主,她自己也想當戶主,那就隨她當唄。反正她的品性你也知道,永遠都不會不管我倆。跟著咱二閨女過,我倆再差,也都會比被你爹媽淨身出戶趕出家門要好吧?”
許綠雲立即勸說道。
陳定國的神色頓時一黯。
自己夫妻倆重病纏身,又被親爹親媽淨身出戶趕出家門的至暗情景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
“好吧好吧,二妹想當戶主就當吧。以後我和你媽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了。”陳定國頹然地表示同意。
“既然大伯同意了,那我就出去找一輛人力車拉著大伯去公安局,把你家的戶口本修改一下?”
陳國泰抑製住內心欣喜,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
“怎麼都行,怎麼都行。”陳定國意興闌珊地說道。
當天下午六點鐘,陳家村隊部辦公室裡,陳定本把陳定國家的新戶口本看了又看,然後才神色複雜地抽出新建的陳定國家的戶頭,將戶主名字改成了陳淩香。
此時生產隊除了他們這些當事人,其他沒有任何人知道陳淩香已經變成陳定國家的房主兼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