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過後,峽穀道外的草原上,儘是斷刃殘甲,軀體殘破的浮屍,戰馬痛苦的嘶鳴與傷兵的嚎叫連成了一片,宛若人間地獄……
清涼府的四千騎兵全打沒了,而朝廷大軍這邊,吳平南率領的一萬步卒,一萬輕騎,也幾乎全軍覆沒。一大半被坑殺在了一線天;一小半被殲滅,隻剩下不足兩千騎,狼狽地逃回了中軍大營。
清涼府一方,即便是依靠著地利進行防守,那能打出這個戰績,也足以載入大乾王朝的史冊了。
要知道,那碭山關,可是沒有關城的,峭壁之上也沒有什麼掩體。
此役能勝,全憑那四千鐵騎的忠勇……
戰至此刻,時間已經過去近四個時辰了,馬上便進入醜時初。
古人行軍打仗,沒有現代的軍事設備與火力,全靠兩條腿來回奔跑、運動,一場戰役廝殺一夜,那是常有的事兒。
時間不多了,距離任也得到公主墓的神異傳承,就隻剩下兩個時辰了。
左玄麵色平靜,但心裡卻萬般焦急。他也一再告誡自己不能慌亂,越到這時候,越要穩住陣腳。
他命令剩下的三萬多大軍停滯在峽穀道外,並令人將鼓車一字排開,頻繁擊鼓,召喚四散而逃的潰軍返回。
在剛剛的一戰中,左玄已經看清了峽穀道內伏兵的虛實。他沒了吳平南的兩萬人馬,卻還有三萬大軍。
而峽穀道內的守軍還有什麼?
防守軍械被大量消耗,很多兵丁,神通者都已經力竭,並且那四千可以進行運動戰的騎兵也全部戰死……
很明顯,敵軍已經沒什麼牌了。
所以,左玄按耐住了心中的急躁,沉穩異常的開始重整旗鼓,提升兵丁士氣,準備稍作停頓後,便一鼓作氣地攻殺。
……
峽穀道中,戰場打掃已經接近尾聲。
楊南指揮守歲人,將地上密密麻麻的敵軍屍體,戰馬屍體,全部分開摞放。
每相隔一段距離,人與馬的屍體便橫著摞放,貫穿整個峽穀道,令其形成一麵鮮血淋漓的屍牆。
每麵屍牆都有一米多高,屍體上澆滿了易燃的猛火油。這種油,其實就是石油,但古人不懂這東西的“含金量”,基本都用在了殺人放火上。
屍牆後側,還置放了不少機關暗器,以及絆馬索等物。這些障礙都是用於阻擊敵方騎兵衝擊,遲緩敵人進攻的。
總之,楊南在自己能想到的點上,都做到了極致。
其實,那草原外的敵軍越安靜,越有序,楊南就越不安。
他本以為,剛才己方的四千騎全部戰死後,敵軍統帥就會借機進攻峽穀道,一股腦地衝進來……
可沒想到,對方遠比他想象的要冷靜得多,一點也沒有上頭的表現。
剛剛四千騎慷慨赴死,自己這一方的人馬,都有一種悲慟,憎恨,熱血上湧的情緒,並且峽穀道內也是混亂一片。如果敵軍那時候衝進來……清涼府守軍憑借地利和混亂,很有可能一波就將對方的士氣打崩。
但敵方的統帥左玄,卻選擇了“停”這一下。而這一下,等於是停在了自己的命門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峭壁上的守軍,看著峽穀道中密密麻麻的屍體,熱血沒了,悲慟沒了,有的隻是兔死狐悲的寒意。
峽穀道的入口處,一群守歲人席地而坐,都雙眼呆滯地瞧著周遭屍體……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殺完一大批人後,徹底放空的表情。
疲憊,後怕,沉默,安靜……
這種氛圍在瘋狂蔓延著,影響著每一位戰友。
劉紀善和唐風相互依偎地靠著,也是一言不發。
就這樣過了一小會,劉紀善突然擦了擦臉上的血水,輕聲衝唐風問道:“有吃的嘛?”
“乃都沒有一滴了。”唐風捋著發絲,柔弱地搖了搖頭。
不遠處,李彥走了過來,皺眉踢了一下劉紀善的小腿:“滾一邊去,這是你坐的地方嘛?這是你能依偎的女人嘛?”
“……都是好兄弟,借我用用不行啊?”劉紀善憨乎乎地指了指另外一側:“你坐那邊,我們夾雞她。”
“哈哈哈!”
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被劉紀善一句話乾破防了。周遭的守歲人們,都發出了疲憊的笑聲。
有幾名京都來的守歲人,很早之前就認識唐風,其中有一位小姐姐忍不住地問道:“唐風姐……這兩個小哥哥能治你的病嘛?”
“哼,你管他倆叫小哥哥啊?加起來都快一百歲了。”唐風翻了翻白眼,左右手臂各摟著一個:“不過,我遇見他們之後……確實是痊愈了。他們**比我還旺盛呢。”
有一位認識唐風的守歲人,不由得感慨道:“唉,這歲數大的老爺們,是真治病啊!”
“哈哈哈!”
守歲人們一陣爆笑,非常八卦地竊竊私語了起來,暗中傳遞了一下唐風是男兒身的身份。
大家議論紛紛,都看不懂這三人之間的關係。
就在這時,許鵬見到氣氛有所緩和,坐在最外側喊了一句:“兄弟們!我們來自五湖四海,雖然以前都沒見過,但大家都有幸在一個令人尊敬的單位工作,這就是緣分啊。我提議,我們唱一首歌吧。”
“唱一首……《親愛的那不是愛情》吧。”劉紀善提議。
“小了,格局小了。”許鵬笑著擺手:“我提議,咱們唱一首《團結就是力量》,符合此情此景。”
劉紀善聽到這話後,猛翻白眼:“我是真服了你們這幫紅色子弟了,動不動就要上高度,搞群體感動,這誰能受得了?!俺不唱,俺隻會流行樂……。”
片刻後。
“團結就是力量……!”劉紀善歡樂地跟著大家一塊唱了起來。
許鵬一邊領唱,一邊緩緩站起身。他看向草原上的三萬大軍,看向身後的屍牆,聲音卻愈發激動。
冷風吹過峽穀道,撲麵而來的血腥味,在不停地提醒著這群年輕的守歲人,此地是何處,此戰又何時停。
一股莫名悲壯卻又榮耀的氣息在蔓延,在激蕩著。
歡快的歌聲逐漸變得整齊,變得激昂,像是在呐喊,也像是在發泄。
“團結就是力量,
……
向著法西斯的開火,
讓一切不民主的製度死亡,
向著太陽,
向著自由,
向著新中國,
發出萬丈光芒!!!”
歌聲飄到峭壁之上,一群古人懵逼地聽著陌生的詞彙,卻莫名也感受到了一種情緒。
草原外。
偏將目光茫然地看向峽穀道,不由得評價道:“他們好像在放聲高歌……。”
左玄抬頭望去,滿臉都是驚詫之色:“他們的歌聲竟又激昂了起來……不可思議。”
……
朱雀城星門,望月閣頂。
身著紅袍的林相,盤腿坐在蒲團之上,輕聲詢問道:“多久了?”
旁邊,身著白袍的趙百城,淡淡地回道:“我估摸著,決戰要開始了。”
話音落,二人安靜了下來。
林相抬頭望著明月,不自覺地攥了攥手掌:“我們去無字碑前看看吧。”
“我怎麼感覺你變了?變得……更溫柔了。”趙百城有些驚訝地回。
“這次不一樣。”林相淡淡道:“儘是一階兵,他們還都是孩子。”
“刷!”
一陣清光浮現,林相原地消失。
趙百城搖頭歎息道:“我特麼最煩在這個時候去無字碑。”
言畢,他也消失在了望月閣之上。
呼吸間,二人幾乎一同出現在了碩大的無字碑前,怔怔地凝望著灰突突的碑體,與後側漫山遍野的青鬆樹。
“他……他藏了一劍?”趙百城輕聲詢問。
“是。”林相點頭:“但我並不開心。我本想交一盤棋給他,就與你一樣。”
趙百城輕聲勸說道:“星門這條路,對誰而言都太漫長了。能走到哪兒,誰又能說清呢。”
“你還有多久?”林相問。
“長則兩年,短則一年。”趙百城道:“我若成了,那個小人皇,你來教,我來帶大。”
“好。”林相回。
……
清涼府星門。
清涼山,九層大墳之中,早已不顯機關,也再沒有了神異之象。
懷王已接受傳承,這裡的一切都回歸了最初的模樣,它就是一座塵封了數十年的墳。
隻不過,從下至上的那些門都是敞開的,從未閉合,就像在等著什麼人來一樣。
墓道中,那名遠道而來,穿著臟兮兮甲胄的獨臂兵丁,正步伐緩慢的向上而行。
他走過了第一層,第二層,看見了墓道中安平公主的生平,也瞧見了壁畫上,那愛而不得,略顯淒美的“愛情故事”……
他走過了第三層,第四層,第五層,又逐一見到,安平公主根據心上人的品格、品性,設下的種種考驗。
他看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卻在緩慢前行間,滿麵淚痕……
恍惚間,那穿著鎧甲的獨臂兵丁,便走過了八層墓……
站在九層的墓門前,他表情開始變得忐忑,欣喜,激動……
就站在那裡呆呆地看了許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邁步,走向九層。
山峰上,守墓的黑袍男子,在感知到了兵丁的存在後,竟然一動沒動。
墓穴中,正在感知清涼府一草一木的任也,突然察覺到那兵丁走進了墓中。
有人進來了?!
任也內心一驚。
同一時間,坐在碭山之上的徐老道,突然身體抖動了一下,驚懼異常地呢喃道:“天道……竟然漏了一子!”
片刻後,他感知到了那個兵丁,察覺到了一切,臉上的驚喜也變成了釋然:“規則之下漏的一子,草灰蛇線,我卻是不如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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