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
任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就開始想辦法“躍過”峽穀。
這條橫在眼前,左右貫通的峽穀,其實寬度也不算太離譜,從任也的位置到峭壁對岸,大概就十一二米左右。
但就這麼點距離,卻足夠要命了。因為你想要靠個人力量,在助跑後,直接跳過去,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想要成功“躍”過去,那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一切的現有因素,重新搞一個能承重一人,且能借力的“浮橋”。
仔細思考了一下,任也準備試試。他來到懸崖旁邊,一隻手臂攬住銅柱固定身體,一手試著去拽掛在懸崖峭壁上的繩索。
浮橋斷裂後,還有一半是掛在懸崖峭壁上的,上麵有一些繩索和木板。
任也的雙腳,就站在距離懸崖不足一掌遠的地方,身體還要對抗著往山下吹的冷風,整個人已是搖搖欲墜的姿態。
這個時候,稍有不慎,就會一頭摔進懸崖內,粉身碎骨。
“啪!”
任也儘量不去看那深不見底的懸崖,隻伸出手掌抓拽繩索,猛然向上一提。
“嘩,嘩啦!”
掛在那峭壁上的繩索向上提動了一下 ,但很快又墜了下去。
“他媽的,有點重啊。”任也瞪著眼珠子,再次抓拽,卻感覺掌心的皮膚,泛起了一種抓在鋼釘上的刺痛感。
“嘶!”
猛吸了一口涼氣,任也本能將手縮到了袖口之中,身體也往後躲了躲。
那掛著木板的浮橋繩索,早都被極低的氣溫凍硬了,手掌抓上去的時候,傳來的已經不是寒冷了,而是刺骨的疼痛。
這就跟你在東北,在西伯利亞,伸手去抓一根不知道凍了多久的鐵棍子一樣。隻要手掌碰到這東西兩三秒,那皮膚傳來的絕對不是冷的感覺,而是無法忍受的疼……
隻抓了兩下繩索,任也內心便升起了煩躁之感。他右手藏在袖口中緩了幾秒,才有一種活動自如的感覺。
嗯,等等,不對啊……
正當任也準備再想辦法時,卻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自己忽略的細節。
他眼神瞬間變得明亮,猛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皮袍,卻發現到了這個時候,皮袍的表麵竟然沒有凍僵,凍硬。
還是一樣的質地柔軟,一樣的有彈性。
四號皮膚不錯啊……
槽,我都在想些什麼!
任也思緒發散,他立馬脫掉皮袍,扔在地麵上,然後抱著肩膀蹲下,靜靜等待。
過了一小會,任也感覺皮膚凍得開始痛癢,雙耳也燥熱起來時,便將皮袍的裙擺位置墊在寒冷的地麵上。
細致地弄完一切,他一屁股坐在皮袍裙擺上,左臂先環抱著膝蓋,讓身體儘量蜷縮,然後右手將整個袍子蓋在身上,最後用雙腿膝蓋夾住袍子下側,雙手從內掐住袍子上側,讓自己的身體完全藏在了袍子之中。
一股淡淡的暖流掠過,他竟然感受不到外麵的寒冷了,連整個縮在袍子裡的腦袋,也慢慢沒了刺痛感。
沃日尼瑪!
這皮袍……竟然是第個棺材啊!
先前他的注意力都在下山和斷橋上,可現在仔細一想,這氣溫連續驟降後,袍子竟然還能有溫熱感,如最初一般,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東西啊!
這東西在抗寒上來講,那是遇強則強啊。
我就說嘛,老子命懸一線地贏了第一關,後又幾番遭受到其他玩家針對,總不能就獎勵一個什麼用都沒有的“衣服”吧?
現在看來,這第一關的獎勵,就是給第二關做鋪墊啊。
隻不過……這個星門在生死設定上,不喜歡直白地告訴你,而是需要你自己發覺。
任也在袍子裡暖和了一會,又突然站了起來,重新穿著袍子,走向了懸崖邊上。
他用袍子墊著兩個手掌,猛然抓住繩索,開始用儘全身力氣往上拉。
其實,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也完全可以躲在袍子內,自己在山上住一夜,根本不用往下走了。
因為重新搭上吊橋的風險太大,並且即使搭上了,那從這個位置跑出山路,也至少需要四十五分鐘的時間,這中間變故太多了……
但他隻稍稍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冒險。
很簡單,那個“壞逼”在斷了自己的橋後,就根本沒時間去拿木料,那他晚上怎麼過?
用屁股想一下都知道,他肯定會去搶。
剛才左側的山路上,泛起了奇怪的異像,他雖然猜不到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卻本能想到了王妃……
許清昭走的就是左邊山路,她會有危險嘛?
還有,李彥和唐風如果發現自己沒回去,他們會跳出來嗎?會和其他玩家發生衝突嘛?
佛祖保佑啊,千萬彆發生衝突。他倆一旦跳出來,那懷王陣營基本就曝光了,而且還可能會遭受到其他玩家聯手攻擊。
千萬穩住,我還沒死。
如果死了,星門也會通知你們陣營減員的,彆衝動啊。
至於許清昭,如果真是遭受到了危險,那老子必須去救她。
能不能救活是一回事兒,但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兒。
從職業上來講,任也曾經是反詐人員,他就沒有放棄自己隊友的習慣;從人性上來講,如果第一幕沒有王妃的幫助,他現在已經嘎了。
安平公主為什麼會愛上李慕?
正是那句,男兒一諾千金重。
二人雖然沒有感天動地的合作口號,但自從入墓以來,人家愛妃……卻一直在幫自己啊!
想到這裡,任也咬著牙,迎著次臉的冷風,再次雙臂用力。
“嘩啦啦!”
繩索被提起了好大一截,任也趁著這個機會,將繩子纏在自己腰上,用銅柱固定,開始猛猛轉圈。
半截吊橋,徐徐上升,沒多一會便被拖拽了上來。
這個時候,任也凍得身體有些僵硬,他躲在袍子中暖了一下身體,然後再次出來,快速拆卸吊橋木板。
一條木板大概有三米多長,四條合在一塊,便有十二米,剛好可以搭通懸崖兩側。
但問題是,怎麼才能把四條木板搭在一塊,並讓其固定?
這一點,腦子極靈的大乾懷王,剛剛在袍子中就已經想好了。
四條木板豎著鋪開,先做一個十二米的長木板,然後在四條木板的連接處下方,分彆再用繩索綁上一條木板,弄一個倒三角形的固定點。
這樣一來,有繩索的固定,“板子”是能擁有一定承重力的。
但肯定還是不結實,能不能扛住一個人的重量也不好說,萬一踩上去塌了,那命就沒了。
所以,任也又開啟了計劃的第二步。
他從袍子中取出水袋,開始澆灌木板連接處的“三角形承重點”。是的,水袋有皮袍保溫,裡麵的水還沒有結冰,他要利用這極寒的環境,讓這些水把木板連接處凍上。
不過很遺憾,袋裡的水不夠用,澆了兩處連接點,就用光了。
“他媽的!”
任也解開褲腰帶,稍稍醞釀了一下,便衝著水袋撒尿。
又搞了整整一袋黃色的氣泡水,他再次彎腰,身體披著皮袍,仔細澆灌。
遊曆星門,拚的是腦子,拚的是反應。
“嘩啦啦!”
熱氣騰騰的黃色氣泡水,慢慢澆灌在繩索上,連接的木板上,迅速變成冰碴,慢慢凝出了冰層。
……
不知道過了多久,蜿蜒向上的山路上。
許清昭步伐極慢地走著。
她渾身被一層薄薄的霜雪覆蓋,肢體僵硬,一瘸一拐的向山上而行。
不久前,她從自己的山路中出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去起始點。
但許清昭看見的是,起始點隻有八個避雪棺連成一排,她試著攻擊其中一個,想要踹飛棺材板,找到偷襲自己的人,以作報複。
但卻沒想到,自己的身軀竟被一陣赤色熒光彈開。
細細想來,這星門可能是怕晚上玩家躺在棺材裡時,被其他人偷襲,所以便給與了神異保護。外力打不開棺材,隻能裡麵的人自己出來。
同時,棺材內似乎與外界隔絕了,她試著呼喚,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亥時已過,避雪棺與世隔絕,她已陷入死局。
可為什麼起始點的棺材卻隻有八個呢?除了自己外,還有誰沒回去呢?
隻稍稍一想,她便能猜出來,那四個人在伏擊自己之前,應該也坑害了五號。
而五號……自然就是那個油嘴滑舌的小男人。
不知為何,臨死前,她想去那個小男人的山路上看看。
一入星門,生與死,便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了。
許清昭既然選擇來到這個星門,那自然也想過失敗的下場。這一點,所有來這個地方的人,都一樣,沒誰是擁有特權的。
要說不甘嘛,那是有一點的。
不過,那並不是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她外表清冷,地位超然,是大乾王朝的懷王妃,也是大乾王朝首輔的嫡女……她一心修道,總給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不理紅塵俗世的感覺。
可即便真是仙,真是神,就真的能做到完全泯滅人性,完全摒棄七情六欲嘛?
許清昭也不知道,但她清楚,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堅強,也有委屈,也有絕望,甚至還有一點點懦弱和自卑……
她從出生便被人視作異類,幼年時,更在議論和歧視中長大。
她隱隱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屬於“外來人”的那個世界……
她也曾試著融入那個養她長大的家庭,但很可惜……那些“親人”卻隻當她是一個可以改變家族運勢之物,或許表麵上有一定尊重,但私下裡全是非議和歧視。
她慢慢變得性格清冷,不喜與人交流,一心沉浸在追求“道”的世界中。
今天,可能自己要死了……
細想想,或許也沒什麼不好的。道法自然,命到終時,便是終時。
隻不過,那個小男人曾經無意中提過外麵的世界……
“那個世界……也如這般冷嘛?”
不知不覺間,許清昭停下了腳步。
她仰麵看著頭頂明月和風霜,竟呢喃著調笑道:“嗬,我本想著夫妻一場……雖有名無實,那我能走,便埋了你的屍體。”
“罷了,我走不動了……世間再無白衫客,從此孤人入孤墳。”
“我比安平幸運,白山雪穀,此地埋兩人。”
話音落,許清昭站在那裡,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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