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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等去王府將三皇子接來府衙,他若問,你們就說本王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辦。”
馬背上,任也大喊一聲後,便疾馳著離去,而方向正是剛剛去過的老案牘庫。
官道上,一眾近衛都感覺殿下突然變得神經兮兮的,不過也沒敢多問,隻一同趕往了懷王府。
“踏踏……!”
入城,駿馬狂奔在青石長街之上,凜冽的冷風吹著臉頰……任也內心已經掀起了驚天駭浪。
他大概已經猜出來,楊三郎找不到的那樣“東西”究竟是什麼了。
不過,這個猜想必須要有一定的佐證。這會很快,因為它就在案牘庫……
……
不多時。
老案牘庫內,那老翁等人已經將楊三郎的屍體搬運到了雜物間,並放在了鬆軟的床板上,用白布蓋好。
這裡的人不多,同僚之間也相處了很多年,老楊這一死,弄得大家還挺傷感。
“唉,好好的人,怎麼就瘋了呢……!”
老翁感歎一聲,邁步走出了雜房。
“嗖!”
一道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聲音極冷道:“加班。”
“?!”
老翁一臉懵逼,使勁瞪大了眼睛,才看清來人是任也:“殿下,您……?”
“爾等隨我入庫。”
任也沒頭沒尾地扔下一句後,便又嗖的一下衝入了庫中,扭頭向四周看去。
老翁很怕失業,立馬帶著三位小吏跟了進來,彎腰道:“怎麼了,殿下?!”
“你們在這裡當差,應對案卷分類很熟悉吧?”任也問。
“這是自然,老夫……。”
“將類似於《軍議本紀》和《政事通錄》的案卷,全部取出來。”任也稍稍停頓了一下,立馬又補充道:“還有那些與軍事輜重調配有關的文書,重要政令推行的官員簽署卷宗、批注,以及各種政務、軍務公文……總之,凡是帶有四品以上官員名字的案卷,全都取出來,就現在!”
“哦,對了,你們將本王大婚時的重要賓客名單,也找出來。”
“是,是,我等這便去取案卷。”
“殿下稍等。”
“……!”
這四個小吏,平時連九品芝麻官都難以見到,這能親自為殿下辦事兒,那自然是美滋滋的。不但可以瘋狂刷存在感,最重要的是……這管庫一職,現在也空出來了啊。
大概用了半個時辰左右,這四名小吏足足取出了三百多套案卷,且都規整地擺在了地上。
“你們出去吧。”
任也一邊快速翻看,一邊擺手。
他查閱這些案卷的內容時,就隻看名字,所以效率極高。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將所有的案卷瀏覽了一遍。
最終,任也雙眼布滿血絲地拿起了一份賓客名單和入賬禮簿,那是“他”大婚時,王府製定的宴請名單,以及收納禮金、禮品的賬單。
不多時。
任也席地而坐,手掌略有些顫抖的將名單翻到了最後一頁。
沒有,依舊沒有……
直至此刻,他已經徹底證實了,楊三郎找不到的那樣“東西”是什麼。
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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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位高權重的人,也是任也一直無條件信賴的人。
一整座代表著清涼府曆史和底蘊的案牘庫,總共三百多套涉及官員名字的案卷中,竟然都沒有提到過自己的軍師——楓林道人。
這……這怎麼可能啊?!
他是老懷王身邊最重要的軍事重臣,最重要的入幕之賓,即便平時行事低調,隻隱於幕後出謀劃策,但也不可能在任何文獻資料中,都未曾被提及過啊。
哪怕一次都沒有!
並且,以任也的職業思維來判斷,那《軍議本紀》和《政事通錄》中提及的最大謀臣,應該軍師郎將項康,以及幕僚董成。他們幾乎參加了所有大型會議,且在大婚的賓客名單中,位列第一行。
難道,這裡從來就沒有過楓林這個人?
那他……究竟是誰?!
任也呆呆地坐在原地,腦海中的畫麵瘋狂湧現,清晰無比。
自離開不老山秘境之後,楓林便一路相隨,多次助他脫險,多次為他出謀劃策,且為其製定戰略方向、外交方向……這一路走來,他絕對稱得上是鞠躬儘瘁,舍命輔佐。
在性格上,楓林也是毫無架子,愛開玩笑,愛裝逼,且與老劉、許棒子、愛妃、二愣等人都處得極好。
二人雖重逢的時間不長,可卻在極短的時間內,積累出了濃厚的信任。
任也想到此處,又想到清涼府的文獻資料中,根本就沒有此人時——便不由得腳底板發寒,渾身汗毛炸立,內心驚悚。
這一路陪在自己身邊的這位軍師,到底是什麼人?他又在圖謀什麼呢?
楓林難道是某位敵人假扮的?
不,這不對啊。案卷中壓根就沒有記載過這個人,那誰又能假扮他?
嗯?!
等一等……
任也腦力沸騰,思緒狂湧,突然覺得自己抓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
他明明是在案卷文獻中,一位消失了的軍師,但為什麼這裡的人卻都能記得他,熟悉他,甚至尊敬他?
前幾日,在府衙內堂時,有不少官員都主動上前與他攀談,態度謙卑、溫和,就像是遇到了一位長輩。
而且,我又為什麼會這麼信任他?
為什麼?!
“啊!!!”
任也突然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嘶吼,雙手猛然抬起,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發,感覺自己的腦殼就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呃!”
頭顱內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像是腦漿子在狂湧,有蟲子在爬,有鐵釺子在左右攪動……
他吸著冷氣,嘴角流出哈喇子,一雙眼球凸起。
“轟隆!”
就在這時,人皇劍爆發出一陣璀璨的光芒,隻耀任也一人。
霞光流動,聚斂心神。
不多時,任也的呼吸才逐漸變得平緩,但若是有旁人瞧見他的麵容與表情,也依舊會被嚇一跳。
他的臉色蒼白如鬼,雙眼血紅,活像是一個剛有病症的瘋子,也像是兩天前剛傻的楊三郎。
“刷!”
任也猛然站起,邁步走向案牘庫大門。
門外,四位小吏雖然下班了,但走也不敢走,進也不敢進,屎也不敢拉,飯也不敢吃。
“吱嘎!”
門開聲響起,老翁立即回頭:“殿下!”
“你們四個人出去,隨便在大街上叫十個人,然後帶到此間院內。”任也非常“冷靜”地吩咐道:“要隨便挑選哦,儘量不要叫熟人。但是遇到了熟人,也不用可以不叫,能叫就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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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套神神叨叨的繞口令,當場就讓四人露出了楊三郎剛傻的表情。
“去吧。”任也指了指雜房:“我就在那個房,你們叫了人後,便逐一進來找我。”
說完,他宛若幽靈一般地飄走了。
四人沉默半晌,老翁呆呆地看向三位同僚:“你們看殿下……像不像楊三郎?!”
“早期病症,像極了。”一位年輕的小吏道:“我剛才都沒敢說。”
“要不要通知王妃殿下,她會醫這種病。”老翁提議。
“……不要在背後說本王壞話。”任也的聲音突然傳到四個人的耳中:“我沒有瘋,隻是有點不正常。彆惹我,快去!”
四人瞬間打了個激靈,轉身便跑出了案牘庫大院。
雜房內,剛傻就死了的楊三郎,安靜地躺在板板上。他焦糊的臉頰上有著無數條粉紅的裂痕,那是皮膚在高溫下裂開的口子,很像是一顆被掰開一條縫隙的大柚子。
旁邊,任也坐在小馬紮上,目視前方,輕聲衝著楊三郎說道:“這是個一眼能望穿人生的院子。有人選擇擺爛,有人選擇自娛自樂,而你卻執拗得像個傻子。心中不懂的便要學,看見案卷殘破了便要修,瞧著歸類繁雜便要整理——你拿著微薄薪水,卻乾著編撰四庫全書的活兒。”
“你不是沒有野望,你在等著有一天,我能靜下來,重新看到這裡。而你也可以人前顯聖一樣,得意洋洋的跟我說,這裡是我罩的啊,齊活兒啊,殿下。”
“所以,你能記住了這裡文獻中的每一個名字。”
“在府衙中,你看到了他,也認得他,可就是不記得哪本案卷裡記載過他。”
“……!”
他獨自呢喃到這裡,便緩緩抬起手臂,抓住了楊三郎焦糊的手掌:“你有老婆嗎?你有父母嗎?你有孩子嗎?今後……他們會過得很好,我保證!真的保證!!”
“謝謝你……”
……
一炷香後,老翁推開了雜房的門,第一眼就看見任也抓著楊三郎的手掌,雙眼泛紅,且表情扭扭捏捏,像是喪失了一位至親。
哦,殿下病情又加重了,但聽說會治病的王妃還沒回來。
老翁假裝沒看見,隻輕聲問道:“殿下,老夫用不用也逐一進來,若是不用,我去叫第二人。”
“用,你進來吧。”
任也微微點頭。
老翁邁步進入,目光謹慎且戒備地站在任也五米遠開外的地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殿下,您有何事詢問?”
“你有娘親嗎?”任也“冷靜”地問。
老翁瞬間懵逼,不知該如何應對,且已經準備好隨時跑掉。
“有嗎?”
“這自然是有的。”
“她還在世嗎?”任也表情非常平靜。
“家母離世八年了。”老翁如實回到。
“嗯。”任也緩緩點頭,又問:“那你還能記得她八年前離世時的細節嗎?比如誰給她換的衣服,誰給她抬出的房中,誰是第一個聞訊趕來的親屬、鄰居等等。”
老翁怔了一下,皺眉沉思半晌:“那日喪母,老夫萬分悲痛,有些事情記得,但有些卻不記得了。譬如當時家中很亂,我一直在哭喊,是婆娘出去喊的人,老夫也不記得是誰第一個來的。”
“那你見過本王的軍師嗎?”
“哦,您是說楓林道人?這自然見過。”老翁點頭答。
“去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