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馬芳終於是在皇帝跟前過了關。
皇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馬芳也得到了一個新的保障。
雖然他要為此在將來的歲月裡付出很大的改變和調整,但思來想去這位鎮守邊疆多年的悍勇老將覺得也是能夠接受的一個妥協。
至少皇帝沒有全然不顧自己,隻想利用自己達成他加強皇帝權威的目的,在這一過程中還給了自己一個未來的期許和保障。
不然皇帝也不會明示讓自己去昌平書院一趟見見那位朱山長了。
政治曆來就是如此。
這一次發生的事情,其實說到底就如同死一個人還是死一萬人一樣。
皇帝的意誌,就是決定這件事情的性質是死了一個人還是一萬個人。
如今,今年蒙古人三路大軍強攻宣府鎮,另有一路伏兵潛入京畿之地,這件事情在皇帝這裡已經被定性成了隻死了一個人的事件。
自己過關。
皇帝得利。
朝廷裡,便要好好的走一趟了。
於是馬芳在離開西苑之後,抱著今早出城去昌平一趟的心思,火速馬不停蹄的就往文淵閣那邊去了一趟。
至於內閣班房裡,宣府鎮總兵官馬芳和閣老們發生了怎麼樣的對話,外人自然是無從知曉。
畢竟在馬芳趕來之前,西苑那邊的呂公公可是親自來了一趟。
倒是有心思細的人,在當日看到馬總兵官來時和走時的臉色一模一樣,並無改變。
未有變動,可不是什麼壞事,而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反倒是下衙後,有那麼兩位閣老的臉色不是太好。
當然這些都是隻能個人心中揣測的事情了,誰也不敢將這樣的話放在明麵上去說。
至於離開文淵閣的馬芳,隨後便是按照順序,先去了吏部然後又去兵部、戶部、都察院。
去吏部是回京述職的官員都要做的事情。
而去兵部,則是武官必需之事,馬芳也需要在麵聖後,當著兵部的麵給朝廷解釋一下這一次宣府事件有關於宣府這邊的說法。
當然,楊博對馬芳的說法,那是儘數點頭收下,並沒有提出半點異議。
隨後便是戶部和都察院,這就是純粹查賬的地方了。年初朝廷額外撥付的三十萬兩錢糧軍需也不是大水衝來的,馬芳這個拿到好處的總兵官還是得要自證並無貪墨,還要保證麾下無人舞弊。
不過總的來說,在西苑那邊傳遞出來,皇帝對馬芳和宣府鎮這一次已經做出了輕拿輕放的態度後,基本都沒有太過於為難馬芳這位宣府鎮回來的總兵官。
等忙活完了朝廷裡的事情。
馬芳也終於是在第二天,給吏部和兵部分彆去了報備駕帖後,便帶著人出城趕到了昌平。
皇帝的口諭,同樣沒人敢置喙什麼。
朱載坖那邊也是心領神會,自己皇帝老子這兩年已經開始在給自己鋪路,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情了。
讓馬芳來見自己。
朱載坖很容易就看得出,這是皇帝老子在給自己架班底。
一番交談之後,馬芳自然是儘心儘力的保持著誓死捍衛國土、忠心大明皇室的態度,順帶對熱衷教育的裕王殿下表達了無上的尊敬。
朱載坖倒也不是過去那等整日待在裕王府裡的人了,應對從容,對這一次蒙古進犯之事也是未曾多言,隻說若有機會定要親往一趟宣府看看大明邊疆壯麗。
這話便已經是試探了。
屬於是他皇帝老子讓馬芳過來昌平這件事情裡,明示了的交代和吩咐。
唯一留京的成年親王,無名卻有實的東宮儲君,大明帝國將來的不二新帝人選。
朱載坖這番話,無疑是在詢問馬芳對自己的忠心,以及自己日後能不能掌握宣府鎮那十萬兵馬的質詢了。
馬芳瞬間收斂心神,臉上隻帶著一抹笑意:“殿下若有機會,末將自當親率兵馬護衛殿下巡視宣府千裡邊牆。”
這話算是中規中矩且同樣也表明了態度的。
朱載坖到底是如今的不二人選,哪裡能隨意離開京師地界。但要是他能得皇帝諭令,出京巡邊,那馬芳自然會親自帶兵陪同。
這份態度給出,朱載坖自然是滿臉笑容。
正當這時,馬芳又笑著轉口道:“今次微臣也算是因緣際會奉旨回京述職,得以聖上口諭前來昌平麵見殿下。微臣回京一路,得知此次蒙古賊子來犯,進逼京師,全賴殿下和那位嚴賓客誓與昌平共進退,帶領昌平民壯隊及百姓大破來犯敵軍……”
朱載坖麵上帶著笑意,馬芳這等話他又如何不明白?
他當即笑著問道:“馬總兵是想借機,今日見一見嚴師傅?”
馬芳乾笑著點頭:“嚴賓客治民有方,微臣早有耳聞,時下朝中革故鼎新之風正盛,微臣想著若是能……宣府邊民日子或許也能好過些。”
這話倒是半真半假了。
朱載坖也不點破,隻是笑著說道:“總兵官隻管去尋,恰好再有片刻本王還有一節課要給學生們上,也不宜再陪總兵官。”
馬芳當即拱手起身。
道了聲謝恩,方才緩緩退下。
望著馬芳離去的背影,朱載坖淡淡一笑,雙臂搭在圈椅扶手上,雙手握拳緩緩的轉動著。
而從朱載坖這邊離開的馬芳,在書院裡問了好幾個人,才終於是得知他心念念要見的小嚴閣老,竟然已經回京了。
書院外。
馬芳看著麵前的廣場,想著幾乎是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心念念已久的小嚴閣老,心中不免生出一陣失望和無奈。
都是官場上多年的老狐狸,馬芳如何不明白。
這是人家在躲著自己呢。
他不禁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書院。
或許那位小嚴閣老才是聰明人,自己見了裕王,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再見他了。
如此說來。
倒是自己心急了些。
方才在裕王殿下那邊最後也算是話多了。
不過如此也好,倒是可以讓自己顯得蠢笨一些。
想著這些。
馬芳臉上露出笑容,看向守在一旁的書院裡的人,出聲交代道:“還請代我稟告裕王殿下,微臣今日受益匪淺,先行回京,不日返回宣府,靜候殿下來日能親臨宣府巡邊。”
書院的人點點頭,而後命人將馬芳的馬牽了過來。
馬芳上馬,便帶著自己的親兵沿路趕往昌平外麵通往北京城的官道。
等到他帶著人一路到了官道路口,遠遠便見到兩名孩童正守在路邊。
是周狗蛋和馬小二。
馬芳眉頭一挑,心中似有所感,勒停戰馬。
“二位小哥可是在此等候於我?”
周狗蛋和馬小二對視了一眼,抬頭看向馬背上的馬芳:“您是宣府鎮總兵官馬芳大將軍?”
馬芳頷首點頭,麵帶笑容。
心中卻是微微流動,若是自己猜的沒錯,這恐怕也是那位讓自己心心念念也要見上一麵的小嚴閣老的手筆吧。
果然。
在得到正確回答後。
周狗蛋看了眼馬小二。
馬小二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份糊封過的信件,雙手捏住送到了馬芳麵前。
馬芳也是客氣,自腰上取下錢袋子,丟給了馬小二身後的周狗蛋,道了聲謝方才將馬小二手中的信取到自己手中。
帶著滿心的好奇,馬芳拆開信件。
信封中隻有薄薄的一張紙。
攤開紙張。
馬芳卻是瞬間臉色萬分精彩起來。
隻見紙張,墨字四字,再無多言。
“明軍威武!”
四字一覽無餘。
馬芳眼神流轉,心中卻是一時間掀起千層浪,壓著那些複雜的感觸,他抬起頭卻見那兩位少年已經是離開路口。
馬芳輕歎一聲,在隨同一起出城前來昌平的郭玉創注視下,將紙張上‘明軍威武’四個亮給了對方看,而後才小心翼翼的將紙重新疊好,又萬分仔細防止折疊卷邊的塞回信封中。
最後的最後。
馬芳終於是將這份信件,放入胸前。
郭玉創在一旁想著紙上的那四個字,看著大將軍的神色反應,低聲說道:“小嚴閣老曆來都是個妙人,如今依舊妙不可言。”
馬芳的臉上露出笑容:“世人皆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夫此次奉旨回京,一路上也多有顧慮,但是今日觀此信,心中再無顧慮。”
說完之後。
馬芳勒住韁繩,馬匹隨之在路口處緩緩轉動起來。
馬芳將周遭昌平的景色儘數攬入眼底。
半響後。
他才開口道:“小嚴閣老果真名不虛傳!”
……
“阿嚏!”
嚴府巷。
書房之中,嚴紹庭滿臉疑惑的重重打了一個噴嚏,引得一旁俯首秉筆的徐渭,不解的抬頭看向了他。
“郎君可是因時節變化有所受寒?”
“可否要讓李先生開些湯藥?”
如今有李時珍坐鎮書院,他們這些人現在但凡是有個頭疼腦熱開口就是一句話。
李神醫救我!
李時珍也沒端著,不管大病小病,隻要有時間總是樂此不疲的帶著他的那幫男女不禁的學生為眾人看病診脈。
嚴紹庭卻是搖搖頭:“感覺是有什麼人在背後念叨於我……”
徐渭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總不會是馬總兵官在得知郎君您踩著點回京,這會兒他正在昌平那邊對您破口大罵吧。”
這是玩笑話,徐渭是知道那隻有四字內容的信件的。
嚴紹庭也隻是笑了笑。
他不見馬芳,本就是應有之意。
人家老道長要給兒子的未來鋪路,自己何必湊過去。
再說了。
朱山長以後是要升職成朱皇帝的。
對手下文武重臣的關係,那肯定也是會格外看重的。
不可鬨得太厲害,但也絕對不能走的太近。
雖然這些看著表麵必須維持的東西都是屁話。
但這樣的屁話卻又必須要維持。
但自己這個時候不見馬芳,卻絕對是正確的選擇。
而更為主要的是,自己現在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忙。
雖然眼下才入秋不久,離著寒冬臘月還有好幾個月,但考慮到明年要爭取南下為官,京中許多事情都要有所安排。
軍需上的差事,除了高務觀和徐琨這兩夥外,還應該讓誰接手主辦?
昌平治安司這邊,又該讓誰主持日常?
還有戶部浙江清吏司,同樣是要移交出去的。
倒是翰林院、國子監和詹事府的官職應該不會動,畢竟這都是清貴又清閒的地方,無關緊要。
而這也隻是朝廷裡官職差事上的問題。
另外。
既要南下,雖然現在有朱載坖透露,他那個皇帝老子已經點頭準允放自己去南京為官,同樣前朝也有楊博這個兵部尚書為自己說話。
而到時候,一旦自己要南下為官的想法暴露出來。
諸如吏部、戶部、刑部、工部、都察院、通政使司也定然都會出聲同意。
可自己也得要拿出一個漂漂亮亮的政績成績擺在所有人麵前,這樣才能讓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員看的明白。
到時候老道長給自己安排南下差事的時候,也能更好的操作。
徐渭將麵前已經整理了許久的各類文書一一攤開,放眼望去。
而後笑著說:“若是郎君能再年長一些,做的這些事情能年限再長一些,想來一個六部尚書早已到手。出京為官,也定能無可爭議的拿下一地總督之職。”
聽到徐渭的話,嚴紹庭卻是麵色凝重。
正是如徐渭所說的,自己現在並不年長,甚至才二十出頭,這就導致即便自己這幾年已經做了很多事情,為朝廷立下了很多功勞,卻依舊在被無形的限製著。
上一次加正三品太子賓客的官銜,就是一個明證。
可以給銜。
但實實在在的官職,卻需要押後。
嚴紹庭擺了擺手:“既然裕王已經說過皇上點頭準允讓我去南京為官。而如今浙直總督、應天巡撫、浙江巡撫皆無空缺,則必然此三官職與我無緣。那麼南京城裡,數來數去也就那麼些個位子了。”
如今浙直總督是趙貞吉。
這個和老嚴家在過去有點矛盾,卻也因為嚴家推他到了浙直總督位子上,雙方關係平和下來了。
動不了。
浙江巡撫是趙貞吉兼任,也沒法動,更不符合自己坐鎮江南的打算。
應天巡撫倒是鎮江南,但現在卻是海瑞這個鐵頭娃在乾。
自己也不好給他一腳踢走。
保不齊自己前腳真這樣乾了,回頭那廝就能給自己腦袋敲滿包。
嚴紹庭篤定,海瑞絕對會這麼對自己!
那廝就是看穿了我小嚴閣老是個大大的好人,才會如此欺負!
所以算來算去,按照老道長透露給兒子的話,那自己這一趟南下為官,就是在南京城裡挑挑選選一個合適的官職了。
嚴紹庭隨意的揮了揮手:“先將今年各處的賬目做好,和戶部那邊核對完畢,再過幾個月朝廷各部司封衙,我想等禦前會議的時候,這件事情大概就能定下來了。”
他說的是今年,也就是嘉靖四十三年的大明財政報告。
今年朝廷賺了多少銀子,花了多少銀子,又和年初的預算相差多少,朝廷結餘或虧空多少,這些都是要在年底前算清楚的。
而這也是嚴紹庭準備好的,開始為自己謀求南下會一會某些事情和人的時機。
畢竟。
自己可是大明的財神爺!
…………
月票月票
報告一下:最近可能是有一個多星期了吧,其實一直都在尋醫問診,去了兩三家醫院,做了各種檢查(你們看到的是我隻請假了三天,但其實我已經五天還是六天沒碼字了,因為之前有預感不舒服的時候存了兩三章準備防止不備,沒想到還是準備不足)。最後還是在街邊社區診所弄好的,今天稍微恢複了一點精力和體力,所以趕著時間更新一章。明天還要去診所輸液,但身體情況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後麵就能慢慢恢複正常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