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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倒黴的隻有張居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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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萬壽宮大殿之上。

隨著徐階終於到了圖窮匕見,劍鋒直指朝堂國策,眾人心中嘩然,而殿內氣氛卻是冷到了極點。

比之殿外天寒地凍的臘月世界,還要更冷。

嚴紹庭眉眼合一,眼神默默的盯著腳下那隻有一絲縫隙的金磚。

徐階自然不可能直接抨擊當下朝廷推行的各項國策。

尤其是這些國策的輕重緩急,徐階作為內閣大臣,是最為清楚的。

如絲綢壟斷銷售海外、東南五省平倭事、開海事這便是朝廷當下最最要緊的國策,是誰來了都不可能觸碰的。

此乃逆鱗。

觸之即死。

而如整飭吏治以及前不久才定下的待官生保送製,則並不是太過重要的差事。

整飭吏治之風由來已久,大明二百年來,也是時有時停,這時候停下來,其實反倒是能讓徐階賺些人緣。

而至於因為官府胥吏衙役之害,方才定下不久的待官生保送製,其實當下誰也不清楚真正施行起來的效果會怎樣。

即便當下人人都稱國子監亦是小吏部之美差,可也沒見有誰會為此奔走,私下裡嘗試轉任國子監去。

而徐階所提之事,最重要的其實還是整飭吏治一事。

因為東官莊和南麓禪院二者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在徐階看來,已經是被認定為是官府吏治不清導致的。

若是官府清明公正,那麼像南麓禪院支持佛椿和尚,就斷無可能任職順天府僧綱司都綱,甚至就連佛門度牒都不可能拿到。

同樣的,若懷柔縣謹遵朝廷之命,那麼像東官莊楊家人就該從縣衙革除出去,而不是坐看東官莊楊家人聚眾圍堵南麓禪院,聚眾鬨事。

隨著徐階表明了立場。

高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因為這些事,都是他在內閣操辦,領著各部司衙門操持著這些差事。

而徐階卻依舊麵上滿是憂慮,沉聲道:“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幅員遼闊無比,疆土萬裡之距,南北山川、江河密布。順天府及其治下州縣乃為京畿之地,天子腳下,國策推行,卻渾然不知國策,如此種種,豈能縱容。臣更不知,為何分明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懷柔縣時至今日卻依舊能吏治如此。

那東官莊及南麓禪院,地處懷柔、昌平交接之地,亦不見官府對其有所管束,渾然如同三不管之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安能有如東官莊、南麓禪院之道理?”

高拱臉色愈發凝重。

徐階這話,幾乎就是指著他高肅卿的鼻子罵了。

不過在高拱要開口反駁之際,卻是嚴紹庭率先走了出來。

“啟稟皇上,徐閣老所言京畿地界之東官莊、南麓禪院仿若三不管之地,臣身為昌平治安司司正,理當解釋清楚。”

不等眾人反應。

嚴嵩卻是嗯了一聲,點頭道:“既然那東官莊和南麓禪院涉及懷柔縣、昌平治安司,嚴紹庭這個昌平治安司司正,恐怕知道的詳情更多一些。”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上方的嘉靖。

今天這件事,一直都是徐階在說,而其他人卻都默不作聲。

這很不好。

他當即連看都不看徐階一眼,便對著嚴紹庭說道:“你且說清楚,說明白了。”

嚴紹庭頷首躬身,側目掃了一眼徐階。

他緩聲開口:“啟稟皇上,依照順天府誌,那南麓禪院乃是懷柔縣治下。而東官莊則以莊內南北長街為限,東側為懷柔縣治,西側為原昌平州轄。皇上聖明之誌,改昌平州為昌平治安司,其所轄人丁、田畝並非更改,東官莊西側依舊為昌平治安司管轄。”

李春芳當即眉頭微皺,貌似不解的開口問道:“如此說來,當下這禪院與那莊子所生之事,昌平治安司也屬管轄,領有權責。不知嚴賓客對這件事,又了解多少?”

他這話就是順著嚴紹庭的話問出來的。

但話裡的意思卻是暗戳戳的。

因為東官莊西側是屬於昌平治安司轄下,而現在東官莊的楊家人去鬨事,昌平治安司肯定是要負有責任的。

嚴紹庭臉色也不變動,隻是看了李春芳一眼,平聲靜氣道:“李閣老有所不知,自昌平治安司設立以來,司丞徐渭便數次親自帶人前往東官莊,勸說此莊西側百姓遷移就地。為此,治安司也已新設居地,蓋有新屋,但東官莊百姓卻並不願意搬遷,治安司隻能順其民意而不敢強項。如今便以民壯隊等負責此莊西側緝盜索匪之事。”

說完後。

嚴紹庭淡淡的看了在場眾人一眼。

你們可得要看清楚了。

昌平治安司不是不管,甚至連新房子都蓋好了,就是為了要將那東官莊西側百姓給搬走,但人家不願意難道要治安司以官府之身強行將百姓搬走?

這多麼有失體統。

隨即。

嚴紹庭又說:“另,至於今日徐閣老所提東官莊與南麓禪院之糾紛,因南麓禪院屬懷柔縣治下,而東官莊領事人乃是出自此莊東側之楊幫萬,便是其在懷柔縣公廨之內為官府衙役班手捕頭。昌平治安司於此事,若是出手參與其中,卻是真的越權了,但治安司也已經將所知詳細轉呈順天府知曉。”

免死金牌。

嚴紹庭為自己和昌平掛上了一麵免死金牌。

產生糾紛的地是在南麓禪院裡,而這禪院屬於懷柔縣轄下,那就和治安司無關了呀。

更何況東官莊那帶頭鬨事的楊幫萬,也是東官莊東側楊家人。

所以昌平治安司於公於私也隻能是將事情轉呈順天府,自己卻不曾插手分毫。

這就叫嚴謹。

袁煒這時嗯了一聲,點頭道:“若是按照朝廷規製來說,嚴賓客所言昌平治安司所做處理,已經是最為公允的了。”

李春芳臉色無有變化。

倒真像是自己此前隻是在詢問問題。

點點頭,便沒再說話。

嚴紹庭則目光看向了徐階,畢竟是他將昌平牽扯其中的。

上方的嘉靖臉上神色平靜,讓人看不出皇帝此刻的心情如何。

他隻是目光移到了徐階身上,詢問道:“這件事如此說來,便能算都是懷柔縣的事情了,徐閣老今日提及此事,想來心中應當是有了處置之法。”

“罰!”

當嘉靖問完之後。

徐階便立即從嘴裡蹦出了一個字。

罰。

他的臉色無比的嚴峻,目光中不帶分毫波瀾。

徐階緩緩躬身,揮臂抱拳:“國家施政,京畿之地本該是最先響應,也該是最先執行國家政策的地方。但自去歲冬朝廷定下今年開始整飭吏治,乃至今歲開年後,朝廷便大舉整飭吏治。但順天府作為首善之地,卻全然不知報效朝廷,報效皇上。”

這便算是開篇了。

大殿內。

眾人眼神紛紛投向了徐階。

誰都知道。

徐階這一刻開始,是要對順天府下手了。

不。

或者說。

他是要對張居正,那個昔日裡的學生下手。

抨擊朝廷整飭吏治不過是個由頭,接下來就是對張居正下手。而對張居正下手,即是對變法派出手。

“整飭吏治即是朝廷國策。”

“臣以為,順天府之表現,全然不儘如人意,亦不合朝廷當下之律令。依此,順天府上下當按律處罰,順天府尹總領京畿州縣於府衙,更應從重嚴懲!”

徐階在眾人注視下,說出了所有人都已經猜到的答案。

他就是要對自己昔日裡的那位好學生下手了。

緊接著。

徐階又說道:“而南麓禪院如今似皆為奸僧,當交禮部僧錄司嚴查,奪其禪院僧侶度牒,發還原籍,若有不法則交三法司論罪而處。東官莊之百姓,亦當儘數按律拆分,如昌平治安司所說之法,東官莊百姓宜當搬遷於彆地而居,防備再有一姓人家聚眾鄉野橫行,其於懷柔公廨之東官莊楊家人也當儘數革除,若有罪則嚴懲。”

這都屬於是順帶的事情了。

徐階真正要做的,是將張居正給壓下去。

嚴紹庭在一旁默默的挪了挪嘴。

徐階這是要拿在張居正這個叛出師門的學生開刀,好讓他重新在朝堂之上立威。

且看今日徐階這一連串的發言。

本來以為是衝著朝堂之事去的,卻不想最終竟然是衝著張居正去的。

在嚴紹庭的視線裡,就連原本臉上清楚顯露不滿的高拱,此刻也已經是麵色平靜如常。

畢竟徐階雖然提到了整飭吏治,但最終卻並沒有抓著這個事情不放,也沒有借此攻擊他高拱。

於是。

最終真正倒黴的。

就隻有張居正一個人!

張居正倒黴,殿內眾人對此保持了沉默。

若是放在過去,或許還有人會為他說兩句話。

但是現在。

張居正那可是在朝廷裡旗幟鮮明喊出要變法革新的,這個時候幫他很有可能會被認定為是有變法之心的。

這種事。

得要慎之又慎。

然而。

就在眾人,包括徐階在內,都認為這將會是無可爭議的事情時。

坐在軟凳上的嚴嵩,卻從嗓子裡發出一道悠長而又滄桑的聲音。

他緩緩抬頭,先是笑著看了一眼徐階,而後雙手抱拳看向上方的皇帝。

嚴嵩緩緩開口:“皇上,那南麓禪院與東官莊的事情,如徐閣老所言,似並非當下才有,貌似前些年就已經生出了嫌隙,如此說來這便是一樁積案。”

這話一出。

徐階臉色微變。

因為按照老嚴頭的意思,這個南麓禪院和東官莊的矛盾老早就有了,以前的順天知府沒能處理好,怎麼就全都要怪罪到現任知府頭上。

若是如此算的。

前任順天知府是不是也要追究責任。

哦,不對……

前任順天知府已經嗝屁了。

嚴嵩又說:“若是老臣沒有記錯的話,張居正似乎也是今年初才奉旨,從蘇州府回京的。一年光景,先是安撫密雲,而後又是順義那邊開挖運河,一府之事,光靠一人總有精力有限時。”

嘉靖當即挑眉,他順口問道:“那如嚴閣老所說,張居正便是無有責任的。”

嚴嵩眼中目光一閃。

皇帝倒是知道配合起自己了。

他搖頭道:“豈能無責,畢竟如徐閣老所言,張居正時下乃是順天府尹,執掌一府之事,如今南麓禪院與東官莊的事情,不論究竟起於哪一年,他也是有責任的。隻是這責任,卻也有輕重之分了。”

徐階臉色緊繃。

這個嚴嵩,竟然在最後關頭橫插一腳。

他眉頭皺緊,心中卻是有些不解。

你們老嚴家分明口口聲聲保皇派,而張居正則是無可爭議的變法派,你嚴嵩幫他張居正又是為何。

嚴嵩卻是繼續說:“依老臣看,徐閣老所說懲治南麓禪院及東官莊的法子,倒是可行。事生於此兩處,自當嚴懲而震懾京畿彆處之民,當以純良行事。其次,便是懷柔縣公廨,乃為南麓禪院、東官莊管束之處,卻有失察瀆職之嫌,亦當懲治。最後方才是順天府各員,當按瀆職問責。”

說完後。

嚴嵩又補充道:“過往不論是朝中還是地方,若出了事也基本都是按此處理,層層劃分,互有輕重緩急。”

這就是在講傳統和規則了。

同樣的。

也就是不越權的規矩。

不能因為縣內出了事,弄得省裡的官員受罰最重吧。

罰的最重的,怎麼都應該是出了事地方,以及該縣官員。

嘉靖嗯了一聲,側目掃了徐階一眼。

他一隻手拍在桌案上,手指輕輕的敲擊著。

“嚴閣老說的也確為朝廷過往遇事懲處之法,合乎規矩。”

“不過也如嚴閣老所說,不可不罰,卻分輕重。”

說罷。

嘉靖身子前傾,正目看向徐階。

“徐閣老,你以為呢?”

徐階低下頭。

隻要罰了,便算是一個突破。

等下一步再有機會,加上這一次的事情,也能將張居正壓下去。

他拱手彎腰道:“一切聽憑皇上聖裁。”

嘉靖笑了笑,站起身開口道:“今日乃是嘉靖四十一年最後一次你我君臣相聚,朕也不願新年將至,徒增血腥。”

“南麓禪院及東官莊,照徐閣老所言,開年之後即辦。”

“懷柔縣從重處罰。”

“順天府按律以瀆職問責,知府張居正罰俸一年,降一級留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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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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