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東官莊和南麓禪院的糾纏。
隨著洪武二十三年的那一份流水保簿出現,壓得東官莊楊家人暫時隻能是偃旗息鼓。
在沒有更多有利於東官莊的證據之前。
他們已經是處於下風。
至於說白蓮教的事情,東官莊自然不知道,他們知道的隻有南麓禪院私設祭壇。
地方上。
大多數時候都是傾向於將事情控製在可控範圍內。
而在朝堂之上。
則大多數時候,都會將一件事情儘可能的擴大範圍,以達成某些人的目的。
臘月底。
離著大年夜已經沒幾日了。
此時小年已過。
往後每一天便都算是在過年了。
朝廷裡大多數官府衙門也都已經按照過往的規矩,進入到最後等待過年節的衝刺階段。
這一日。
是約定好了的,朝廷各部司堂官和各處主事官,去往文淵閣與閣老們做年終總結會議的時候。
等內閣掌握了各部司衙門及各處的情況後,便會將整理好的材料重新選編,而後內閣及朝廷九卿會單獨前往西苑萬壽宮,於皇帝麵前做朝廷在一年裡最後一場禦前總結會議。
等會議結束。
朝廷就會徹底封衙掛印,一路要等到正月初五後才會重新開衙取印辦公。
不過等到正月十一,又會有元宵節,一路要到正月二十後才會停止。
當然。
這些政策都是在洪武朝之後才陸續出現的。
洪武朝的時候,滿朝文武百官還依舊是馬嘍呢。
所以大體上而言。
朝廷在正月裡基本是不會辦理公務的。
即便是出了什麼事,也都是專事專辦,哪個衙門的差事就由哪個衙門專門去辦。
真正做事都要一路等到正月底才會回歸正常。
早早的。
嚴紹庭在家中草草的喝了兩口粥啃了兩口肉包子,就隨著老嚴頭一同趕到文淵閣。
爺孫兩趕到的時候,文淵閣裡還沒有多少人。
多是那些品級不如六部尚書五寺卿,卻又在朝中擔著某一部分專門差事的官員。
嚴嵩算是第一個到來的內閣成員了。
官員們趕忙上前行禮,嚴嵩也不過是一一笑著點頭應付了過去。
他現在擺明了無欲無求,給誰麵子不給誰麵子,誰也說不得。
有本事就讓皇帝將首輔給換了。
嚴紹庭也隨著老嚴頭一同入了班房裡,手腳麻利的從首輔桌案下抽出一個木籃子,將裡麵那些個鍋碗瓢盆給取了出來。
然後便開始為老嚴頭衝泡茶水,擺放糕點及瓜果。
雖然現如今天寒地凍的。
但京外有溫泉的地方也不少,加之自前漢就有的暖棚工藝,對於真正的權貴來說,吃些反季節的瓜果也不是難事。
而那些早早趕來的官員們,也隻能是伸長了脖子站在班房外,看著裡麵的景象。
有些人自然是在幻想著,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坐在眼前這班房裡,那該是何等妙哉之事。
也有人倒是感歎連連,恐怕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坐進當下這近在咫尺的內閣班房裡。
嚴嵩喝了口茶,然後將一枚說不上名字的果子握在手裡,他側目看向一旁的嚴紹庭。
嚴紹庭當即會意,立馬彎腰伸頭。
嚴嵩則是低聲道:“你手頭上的幾樁差事都沒有問題吧?”
嚴紹庭點點頭:“爺爺放心,進了臘月就和文長先生在處理手頭上的差事,早都已經歸整好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嚴嵩笑眯眯的點著頭,嘴裡念叨著。
他現在似乎是真的有些厭煩了這吵吵鬨鬨的朝堂,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家孫媳婦終於是懷有身孕,嚴嵩是真的想要撂挑子回家,隻等著重孫子哇哇落地。
嚴紹庭側目瞅了一眼老嚴頭。
隻見老爺子已經是靠在交椅上,打起了盹。
他便在一旁站好。
隨著時間推移。
文淵閣裡的官員也越來越多。
等到後來。
先是李春芳出現在文淵閣裡,讓周遭的動靜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李春芳進了班房,也不管嚴嵩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在打盹,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然後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隨著李春芳到場,而後就是依著袁煒、高拱、徐階這等順序,三人先後趕來。
等最後趕來的徐階坐定。
李春芳便當即伸頭看向班房外麵。
“今日乃是嘉靖四十一年,這最後一場內閣會議,各部司及各處主事的,都依著規矩進來說事吧。”
原本這差事該是袁煒來做的。
但李春芳是新進內閣,在內閣裡排序最末,便需要承擔起這等喊話的差事來。
袁煒倒是好整以暇。
他對朝廷裡大多數事情都不關心,隻要沒人動吏部即可。
自己也不貪念更多的權柄,隻要抓著吏部的權力,自己在朝堂之上就能有一份威嚴存在。
反倒是貪多容易導致消化不良。
想到此處。
袁煒的目光便立馬在班房裡暗戳戳的轉動了起來。
而外麵隨著李春芳的喊話,官員們也開始按著往年的規矩,一個個排著隊走進內閣說明各部司衙門及各處差事的情況。
其實這些事都不算太重要。
就連嚴紹庭聽得也是有些犯困。
左右不過是去年的計劃是什麼,朝廷做出了怎樣的計劃,為此撥付了多少錢糧,今年又了多少錢,事情又辦的怎麼樣。
若是錢完了事情也辦好了,那就是個上等。
若是錢完了事情還沒辦好,那就是下等。
而若是錢沒完便將事情辦好了,那就是上上等,來年朝廷大概率是要將辦事官升職的。
當然還有最後一種可能。
那就是錢完了事情沒辦好,還為了繼續將事情辦好借了錢糧,導致朝廷虧空,那就是下下等。
按照如今朝廷的規矩來說。
這當官的也大抵是到頭了。
說起來這還是前年禦前會議的緣故,張居正一句預則立不預則廢,朝廷現在對於有過預算的事情,就變得越發謹慎。
哪怕張居正現在已經不在內閣。
甚至於,今天這內閣會議以及接下來的禦前會議,他都沒資格在場。
畢竟順天府尹不論品級到底有多高,他也隻是個地方官。等各處差事及五寺的事情說完後。
便隻剩下六部的尚書需要彙報情況。
但在這之前,卻是輪到嚴紹庭需要當著眾人的麵做出彙報。
而這也無疑是在暗示著嚴紹庭當下在朝堂上的地位和身份。
聽到李春芳呼喊了自己的名字。
嚴紹庭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這位新晉內閣大臣。
其實在他看來,今天不過就是一個自賣自誇的日子。
還不如老道長直接親自主持,覺得誰乾得好就發一個三好官員的獎狀。
但規矩便是如此。
嚴紹庭也隻能是從老嚴頭身後走到了內閣班房正中間。
他低頭抱拳道:“回稟諸位閣老,下官嚴紹庭,督辦東南兩省增產絲綢行銷海外之事,今歲於對外商號於以西班牙人柏富貴為首的一眾外商,照去歲定製,完成七百萬財貨交割之事,錢糧已經悉數送入戶部大倉,記入戶部賬目。
依照初時之約,月前諸外商也已按照慣例,提前移交三百萬兩白銀於對外商號,作為明年嘉靖四十二年壟斷收購我朝絲綢之定金,此筆賬目也已悉數入賬。”
雖然已經是朝廷裡早就定下來的事情。
但不論是班房裡還是班房外,人們皆是心中驚歎。
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這千萬兩的買賣就在嚴紹庭的手上真就做成了。
這事要是放在過去,說出去誰敢信?
沒人信!
可現在就是這麼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擺在所有人麵前。
一年一千萬兩銀子的財貨入賬。
隨即。
嚴紹庭又說道:“今歲朝廷正式開海,皇上準允東南七處市舶司繼續專事與外通商往來,各處關口由稅兵衙門征收往來稅銀。因今歲政令方始,民間商賈準備不足,今歲七處市舶司半年不足,征得過往稅銀七十萬兩,業已由稅兵衙門解押入京,送入戶部大倉,記入戶部賬目。”
開海的賬,這是第一次被公之於眾。
一時間,整個班房內外一片嘈雜,紛紛嘩然。
不足半年,便能入賬七十萬兩。
這還是準備不足的情況下。
若是等過完年,消息傳開,朝廷治下和外商齊齊到來,恐怕這收入就得是翻了翻的往上漲。
站在班房外的戶部尚書高燿當即衝著裡麵開口道:“嚴賓客,敢問市舶司明年預計能征得多少過往稅銀?”
“是啊是啊!”
“嚴賓客可得要與我等交個底呀。”
“這一年幾百萬兩銀子的往來,於朝廷而言那可是大大有益啊!”
“……”
班房外一時間就變得七嘴八舌了起來。
就連本該是控製場麵的李春芳,也是渾然忘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雙眼死死的盯著嚴紹庭。
嚴紹庭隻是當著所有人的麵,伸出了一隻拳頭。
然後。
拳頭張開,變成了五個指頭。
高燿不由渾身一顫,嘴巴上的胡須都差點被抖飛走。
他激動道:“可是五百萬兩稅銀!”
“天爺爺啊!咱們大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錢了?”
“這麼多銀子,怎麼得完啊!”
不管在場官員為人如何,麵對朝廷突然一下子變得富裕起來,這種反差還是不斷的衝擊著所有人。
嚴紹庭卻是笑著搖搖頭:“諸位上官也知曉,因為今年我朝方才開海,這事情也得一步一步來,下官預估若要從各處關口能一年征得五百萬兩稅銀,還是得要幾年光景的。但明年,怎麼也能有不下二百萬兩的稅銀入賬。”
牛皮要吹。
但事實也要擺明了。
果然。
見嚴紹庭如此說,高燿臉上激動喜悅的神色稍微少了些。
但旁邊卻有人點頭道:“也是不錯了,明年能得二百萬兩稅銀,朝廷就能將好幾處的長城或是大河修繕一下了。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夠給朝堂上下官員發俸之用。”
說話的不是旁人。
正是工部尚書雷禮。
嚴紹庭麵帶笑容,繼續道:“最後就是昌平治安司的差事,今年昌平治安司治下五穀豐登,不論是糧食產量還是小民商貿都大有長進,更重要的是昌平治安司今年新添了足足一千二百七十二個嬰兒。”
說個冷知識。
生育率。
存活率。
這兩組數據,其實在大明,也是一項尤為重要的考核地方官員能力的評判標準。
一千二百七十二個嬰兒。
既然是從嚴紹庭嘴裡說出來的,那就是這些嬰兒都不曾夭折,當下還活的好好的。
不等眾人開口詢問緣由。
李春芳已經開始催促著六部的尚書們彙報工作。
嚴紹庭也難得和這些人解釋什麼婦科衛生條件,這事還是得要回頭趁著李時珍不忙的時候,好好的整理出一個清晰的條陳,直接上奏朝廷才好。
不過退回到老嚴頭身後的嚴紹庭,卻是看到嚴世蕃卻是代表刑部當眾最年終彙報。
但這也不奇怪。
如今刑部尚書一職仍然空缺,刑部差事依舊是嚴世蕃這個左侍郎代理。
就好像是皇帝忘了他還需要一個刑部尚書一樣。
朝廷裡雖然偶爾也有上奏要求討論這件事,但事情最終卻都是不了了之。
漸漸地。
朝廷裡大夥也都明白了。
這大概是皇帝因為首輔開始在內閣當眾養老,而對嚴家做出的適當的補償。
首輔越是表明不貪戀權柄,那麼刑部尚書就永遠都會空懸。
等六部的事情說完了。
這嘉靖四十一年在朝廷方麵而言,也就算是了結了。
時間也剛剛好是踩在正午。
依著慣例,在場的人今日都在文淵閣一同用膳。
這也算是官方層麵,讓大夥能年底聚一聚的機會。
等到用膳完畢,不夠資格的官員就要退出皇城,各回衙門。
餘下六部五寺的朝堂大九卿,便要隨同內閣大臣們去往萬壽宮,進行最後的禦前會議。
然後同樣會依照慣例。
萬壽宮那邊會賜下晚宴,君臣同樂,算是對這一年裡大夥辛苦的一個酬謝。
皇帝會象征的表揚幾句,然後拿著內閣專門挑出來的幾件不輕不重的差事批評幾句。
但總體上,氣氛肯定也必然是融洽的。
君臣同樂之後。
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一切都要等到年關之後,一年裡的第一場禦前會議再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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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今早起來後嗓子就疼,然後不出意料的有點低燒,渾身難受。我都在考慮要不要給我的扁桃體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