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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大明版保送生製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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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當黃錦找上嚴紹庭的時候。

嚴紹庭正穿著短臂汗衫,蹲在嚴府後宅園裡,撅著屁股手裡拿著芭蕉扇,對著燒烤架下麵的炭火扇著風。

徐渭和陸繹還有好不容易總算是主動給自己放了一次假的周雲逸,三人圍在周圍。

三個人不時的添添香炭、轉轉肉串,或是給肉串抹抹油。

四個人忙的是不亦樂乎。

黃錦由著嚴家前院管事領著過來,進了院子就被撲鼻的炭火和香料味給弄得雙眼含淚,望著嚴紹庭帶人在這院中弄得是煙熏火燎。

黃錦不由大聲開口:“嚴賓客!皇上召見,您快些跟咱家入宮吧。”

煙熏火燎中。

嚴紹庭停下了扇風,側目看向身邊的徐渭,兩人對視一眼,麵露笑容。

正準備搶先弄個肉串吃的周雲逸,則是蹲在地上挪動腳步,湊到嚴紹庭身邊。

“陛下定然是問策官府胥吏衙役事於先生。”

陸繹則是悶聲道:“剛剛接到的消息,順義縣胥吏衙役勾結,意欲構陷戕害縣令。”

嚴紹庭點點頭,將扇子遞給好徒兒周雲逸。

他從薄煙中走了出來,拱手出現在黃錦麵前。

“黃公公竟然親自大駕光臨為皇上傳下口諭。”

說著話,嚴紹庭便伸手拉住黃錦讓煙霧裡麵走去。

三兩步的距離。

黃錦便已經聞到濃鬱的肉香味。

再看院子中間,徐渭等人正毫無體統的蹲在地上。

黃錦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拱手笑著說道:“咱家見過陸同知、徐侍讀、周少卿。”

說著話。

黃錦目光淡淡的看向一旁滿臉笑容的嚴紹庭。

這位小爺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若是換做旁人見到眼前這一幕,說不得就得彈劾這位嚴小爺是結黨營私了。

正當黃錦心裡念叨著的時候。

嚴紹庭卻已經是抓起一把肉串,遞到了他麵前。

“黃公公,嘗嘗?”

“剛烤好的,這牛肉最是鮮嫩多汁了!”

還是牛肉!

黃錦眉頭不由抽抽了兩下,但見徐渭等人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樣,便下意識的接過肉串。

然後嚴紹庭就拿著黃錦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還不等黃錦反應過來,他的手裡好像就被塞進了什麼東西。

等他看清之後,嚴紹庭的聲音也傳入耳中。

“這烤肉配大蒜,最有滋味。”

“黃公公放心,等下吃完了可在府上洗漱淨口,咱們再入宮麵聖。”

說著話,嚴紹庭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黃錦滿臉詫異,好似是全然忘了自己來這嚴府是要乾什麼的了。

而在他的視線裡,徐渭、陸繹、周雲逸三人也是隻顧著就著大蒜吃肉。

黃錦嘗試著啃下一串肉,再往嘴裡塞上一顆大蒜。

“嗯?!”

黃錦不由的伸長了脖子,從嗓子裡發出一道充滿驚奇的聲音。

嚴紹庭這時候才歪著身子湊過來:“黃公公,味道如何?”

黃錦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答話,嘴裡鼓鼓囊囊的,隻能瞪大雙眼點著頭。

半響後。

他才開口道:“當真人間美味也!”

嚴紹庭這時候才又從旁邊假山下的一隻木桶裡,取出一個冰冰涼涼的罐罐,塞進了黃錦的手裡。

“等下要見駕,酒是不能喝的,但這冰鎮的酸梅湯卻是最好不過了。”

黃錦這會兒已經是習慣了,順勢就嘗了一口。

然後眉頭一挑,終於是反應過來,自己還有正事沒乾!

他看了眼手上還沒吃完的肉串,然後皺眉道:“賓客,咱們還是快些入宮麵聖吧。”

嚴紹庭卻是擼著串,悶聲道:“是因為午門外的事情?皇上恐怕不隻是召見微臣一人吧?”

趁著嚴紹庭說法的功夫,黃錦趕忙往嘴裡塞著肉,點點頭,悶聲道:“確實是午門外那檔子事,如今百官都在那邊請命,希望主子爺和內閣能為他們做主。主子爺也傳下口諭,召見張居正入宮麵聖。”

嚴紹庭點點頭,又擼了一串肉:“那就不急,張太嶽還得一陣子才能入宮,咱們先填飽肚子,等下就入宮。”

說話間。

嚴紹庭還不忘打量著黃錦的反應。

見黃錦沒有太過猶豫,這才放下心來。

有些事情,有些關係。

其實是不能明說的。

不過他也沒有耽誤太久。

隻是吃了幾串肉,最後意猶未儘的看著徐渭三人圍攻燒烤架,嚴紹庭也隻能是帶著黃錦離開這烏煙瘴氣的院子。

到了前院洗了把臉,換上官袍,再漱個口。

嚴紹庭這才隨著黃錦往西苑趕去。

等兩人進了西苑,趕至萬壽宮前。

嚴紹庭猛的抽鼻子嗅了一下,在黃錦疑惑的目光下,他點點頭:“嗯,沒味道了,黃公公咱們進去吧?”

黃錦卻是伸手攔住了嚴紹庭,張目看向四周。

而後低聲開口。

“主子爺今天很是猶豫,咱家伺候在主子爺身邊,甚少見主子爺這般為難,賓客稍後聖前奏對,萬望仔細小心。”

嚴紹庭收斂神色,點了點頭:“黃公公放心。”

他正要繼續往萬壽宮裡走去。

黃錦卻是定住腳步,半響後才低聲開口道:“嚴賓客,在朝為官還是要多加小心,主子爺寬仁,可朝堂之上卻非人人如此。”

嚴紹庭愣了一下,側目看向黃錦。

而本來站定不動的黃錦,卻是麵色含笑的從他的眼前走過,往萬壽宮中走去。

嚴紹庭想了想,麵露笑容,旋即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進了萬壽宮。

嚴紹庭便隨著黃錦直入內殿。

他先是瞄了一眼,殿內隻有老道長側臥在道台上,呂芳伺候在一旁。

至於張居正。

還沒到。

嚴紹庭拱手彎腰:“微臣,參見皇上。”

嘉靖抬眼看向嚴紹庭,鼻子抽動了一下,而後側目看向傳諭回來的黃錦,眼中生出一抹審視。

“午門的事,都聽說了?”

嚴紹庭抬頭看向語氣平靜的老道長,心中思量了一下。

“回皇上,已經聽黃公公說了。”

“為此,微臣方才耽擱了一陣子。”

嘉靖目光閃爍了一下:“哦?”

嚴紹庭躬身頷首:“陛下今日召見微臣及東閣大學士、順天府尹,微臣大膽揣測,乃是為了當初昌平報上刊登的那篇《國朝胥吏衙役考察報告》一事。”

嘉靖心中對於嚴紹庭姍姍來遲的猜測少了幾分,生出一絲好奇。

他麵露笑容,順帶著換了一個方向,用手撐著臉頰。

“你繼續說。”

嚴紹庭點頭道:“臣以為,國朝上下,天地君親師,君臣有道,官吏有序,方為正統!朝堂命官皆為皇上欽點,胥吏衙役執杖以威嚴官府,當有尊卑之分。國家已經二百年,官員如流水,而官府如鐵盤,胥吏則盤亙地方,猶如鐵鏽,不可不防,滋生不法則不可不除!”

他這話其實就是大多數官員都會說的話。

規矩!

朝廷的體統!

上下尊卑,這是維係國家最根本的東西。

嘉靖目光流轉,未曾表示認同,但也未曾說此言不妥。

他反倒是看向了呂芳。

“順天府何時才能到?”

呂芳正要回答,內殿外麵便有小太監的通稟聲傳來。

“啟稟皇上。”

“順天知府張居正,奉旨覲見。”

嘉靖當即麵上一笑:“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讓他進來吧。”

嚴紹庭順勢回頭,側目看了過去。

隻見叔氣十足的老張,正四平八穩的踏著官步走進內殿。

“臣,參見皇上。”

嘉靖嗯了一聲。

他也沒有繞彎彎,開門見山道:“順義縣是你順天府轄下,如今除了胥吏舉告知縣勾結之下,沆瀣一氣,壓榨剝削百姓一事,你這個府尹如何看?”

張居正當即抱拳低頭:“順義縣知縣,瀆職懈怠,流連聲色,乃不可饒恕。但該員去歲上任伊始幾經爭鬥,卻無能無謀,不敵順義縣地方盤根錯節的勢力,絕無能力勾連治下,行剝削欺壓百姓之事,此事乃誣告。”

嚴紹庭心裡念叨了一聲。

張居正的回答如同他剛剛走進來的模樣。四平八穩。

順義縣知縣瀆職懈怠,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該員不可能勾連縣衙胥吏差役,去做剝削百姓的事情,也是事實。

嘉靖點點頭。

這是自己希望聽到的話。

因為張居正是順天知府,而今日午門之事,也是因為順天府轄下順義縣鬨出來的。

張居正作為順天知府,必須要有一個公允的評價。

反倒是嚴紹庭因為不涉及其中,所以他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這件事情。

嘉靖看向張居正,繼續詢問:“伱是順天府,這件事出在你轄下,你說該如何辦?”

“嚴辦!”

張居正不假思索,擲地有聲,斬釘截鐵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嘉靖目光一縮:“如何嚴辦?”

張居正抬頭看向道台上的皇帝。

“順義縣知縣上任一歲有餘,毫無作為,可見其才能不堪重用,當革除!”

“順義縣縣丞亦是流官,朝廷欽點,不思輔佐掌印堂官,當革除!”

“順義縣主簿、典史皆為順義本縣出身,勾結公門酷吏差役,沆瀣一氣,多行不法,枉顧皇命,漠視百姓,當革除並追查其不法所得,依律治罪。”

“順義縣一應胥吏差役,大半皆以勾連,皆行不法,當嚴懲!移交三法司定罪,或流、或軍、或斬!餘下胥吏差役,即便不曾參與不法,然卻有知情不告之過,按律理當逐出公門。”

亦如張居正一開始對嚴紹庭說的一樣。

此刻老道長問話。

他依舊是不曾更改意誌,要將整個順義縣打包送走。

嚴紹庭卻是眉角一跳。

自己沒記錯的話,是幫老張弄了一份吏部開出來的整頓順義縣的行文,但對方似乎並沒有用。

反倒是今天在老道長麵前,又提出這件事情。

自己被擺了一道?

張居正則是側目看了一眼嚴紹庭。

自己其實並不是擺了嚴紹庭一道,而是他後來發現順義縣的事情,其實如果能讓皇帝點頭同意自己的解決辦法,那麼接下來自己在順天府其他州縣做事,就可以有一個成例,而不再需要去動用吏部或者彆處的力量。

內殿。

卻是隨著張居正要大辦特辦順義縣上下,而沉寂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

嘉靖開始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憑幾。

木憑幾砰砰作響。

終於。

聲音停了下來。

嘉靖的手指懸在憑幾上,而他的目光則是看向張居正。

“準卿所奏,順義縣照卿所諫查辦。”

張居正頓時麵露笑容,趕忙低頭抱拳:“臣領旨!”

嘉靖則是笑著說道:“順義縣的事不過區區瘡蘚而已,一副膏藥即可除之。然,國朝命官與胥吏一事,你如何看?”

張居正此刻還抱著拳。

聽到此言。

他抬頭看向皇帝,麵露笑容,側目看向一旁的嚴紹庭。

“此事,陛下不如讓嚴賓客奏對為好。”

“想來嚴賓客心中已有成算。”

嘉靖當即會心一笑,卻也不曾多說,隻是順著張居正的話,側目看向了已經歇了一陣子的嚴紹庭。

嚴紹庭雖然心中存疑。

不知道張居正為何在這件事情上,會將其推給自己。

但此刻被老道長盯著。

他隻能沉聲開口:“若要防範地方官府胥吏衙役之害,當改地方官府胥吏衙役之首如正印堂官,皆為流!”

所謂流。

則如朝堂欽點的地方命官一樣,是異地派遣的流官。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所有的官府胥吏差役都參照後世的考公製度。

但很顯然,當下的大明做不到。

所以嚴紹庭才會提議,官府衙門裡的胥吏差役之首,采用如同地方流官一樣的流吏製度。

張居正立馬眉頭一挑。

這個解決辦法,自己倒是不曾想到。

他不由當起了捧哏,替嘉靖開口詢問道:“何為流吏?”

嚴紹庭麵帶笑容:“天下之才,於皇上而言實則乃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這個時候,嚴紹庭還不忘誇一下老道長。

而實際上也確實如他所言。

天下什麼最多?

人最多!

嚴紹庭繼續說:“當下地方官府衙門,所生命官與胥吏之矛盾,實則乃是朝廷欽點命官,往往一縣僅一二人,而胥吏衙役則數十數百人,胥吏衙役皆為本地,而命官則為異地,兩相利害自生矛盾。

朝廷雖無法全數以地方官府胥吏衙役為流吏,卻可取地方官府六房各司之首主事者,為異地任之。則朝廷屆時欽點命官,上任既有助力。”

官吏矛盾,其實並不是個容易解決的問題。

如果真的是件容易的事情,老道長就不會猶豫徘徊,懸而不決。

嚴紹庭心中也清楚,自己這個法子,也不過是給往後地方官府的縣令、知府多找些幫手而已。

但隻要多些外地人,總能讓地方上多一些相互壓製,不至於地方全被本地士紳豪強把持。

這其實就是摻沙子的招數。

算不得高明。

但勝在可行。

嘉靖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因為他也看出了這個法子的可行之處。

但他仍然詢問道:“如何取異地之人為流吏?”

法子是可行的。

但人從什麼地方找,卻是最關鍵的。

嚴紹庭當即開口:“天下秀才數十萬,舉人十數萬。百萬讀書人,而每科卻僅有進士數百人。治民之才,或不精通經學文章,卻亦可用之。”

說完了開篇。

嚴紹庭終於是沉聲說出自己最終的計劃。

“臣請陛下降下隆恩,昭告天下。”

“此後朝廷取天下秀才、舉人,為籍貫之外府縣吏首,稱之為待官生,以太祖高皇帝考官之法,九年為期,期滿無錯,則授之以同進士出身,初任一縣丞或令。”

“則,天下無望恩科高中之才,自不會嫌為吏,而為待官生,仕途亦有新望。”

說完之後。

嚴紹庭長出了一口氣。

其實,在剛剛提出的摻沙子的招數之後。

他真正要提的,就是此刻的算得上是大明版的保送生製度。

天下讀書人,自然都是以恩科高中為終生目標。

但這些人也不全都是傻子。

可能經曆兩三次春闈或鄉試不中後,也會知道自己在科舉一途是沒有希望的。

但這些人往日裡又會礙於情麵,自然不願意屈身官府為吏。

更多的,可能會如當初的徐渭一樣,投靠在某一個大官手下作為幕僚師爺。

但現在。

自己給了這些人一個保送的機會。

朝廷現在用他們,也不是將他們當做胥吏,而是待官生。

這名稱就如同字麵意思一樣。

是等待授予真正官職的生員。

雖然乾的還是一樣的事情,但名義上卻更加的好聽,也算是給了這些讀書人一個可以說道說道的麵子。

而且隻要乾滿九年,差事無錯,就能保送一個同進士的出身,然後就可以被授予真正的官身。

這算是為天下讀書人重新開辟了一條道路。

同時也為某些權貴做出了對應的限製。

九年,必須是要乾滿的,彆想鑽空子。

麵子照顧到了。

前途也給到位了。

於情於理,即便會有些死腦筋覺得這是讓他們屈尊降貴,但大多數人恐怕會欣然接受。

畢竟。

在永遠科舉無望和乾滿九年就能拿到保送名額,真正入仕為官相比。

就是傻子都能分的出來輕重。

至於說麵子?

能當官,就是最大的麵子!

現在就看老道長會不會給天下讀書人開這個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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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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