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伴隨著一道嘹亮的口號聲。
已經躲過氣溫最高時辰的昌平百姓們,開始繼續提著農具,下到紅薯地裡。
今年昌平種的紅薯不少。
按照計劃,這些都是要用作種子的。
去年不過是小打小鬨,為的是擴大紅薯種的數量。
而今年。
這個量已經足夠了。
需要趕在最好的天氣裡,將地裡的紅薯全都收上來,等到了明年這一批紅薯種就可以將整個順天府鋪滿。
再等到後年。
大明朝能夠栽種的紅薯麵積,就會出現一個幾何倍數的暴增。
趁著這個時間。
一心要和嘉靖薯永世長存的嘉靖皇帝,自然是不忘一遍又一遍的詢問著有關於紅薯的詳細。
從現在開始。
如何存儲。
如何育種。
如何栽種。
如何推廣。
皇帝問的很詳細。
他確確實實是當做一件事,認認真真的仔細詢問。
老道長不光是自己詢問,還叫來了今日在場的戶部尚書高燿,以及跟隨高燿出城的那幾名戶部官員。
當然。
還有現任順天知府張居正。
而最最重要的,自然是為大明帶來紅薯的太子賓客嚴紹庭。
“這嘉靖薯要種!”
“不光要種,還要多多的種!”
老道長張著跨,雙手撐在膝蓋上,坐在田埂邊,頗有氣勢的發著話。
幾顆被點了名的腦袋,連連點動。
大明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長已經發話了,他們這些部門經理,要想繼續升職發財,就必須要嚴格貫徹董事長的意誌。
嘉靖望著紅薯地裡已經開始勞作的百姓們,語氣悠長道:“要讓百姓們都能吃飽肚子!”
這話一出。
在場幾人不由默默的對視了一眼。
哪怕是嚴紹庭。
他為大明朝弄來了紅薯這等高產作物大殺器,但對老道長這樣的要求,也覺得一時半會是不可能實現的。
讓百姓都吃飽肚子?
這不是要了天下官紳地主們的命?
我看你老道長多少是有點不懂事了。
想了想。
嚴紹庭覺得還是該實事求是一些。
他緩緩開口道:“啟稟陛下,瑞薯今年收上來之後便要全數留作明年的紅薯種,有了今年這一批瑞薯留種,明年順天府就能大麵積鋪開,等到後年北直隸及河北、山東、山西、河南等地,也就能都栽種上了。”
雖然紅薯現在多了一個禦名嘉靖薯。
但他們作為臣子的,又如何能開口閉口就是皇帝的年號?
思來想去,嚴紹庭也隻能憋出個瑞薯的名頭。
而隨著嚴紹庭開口。
張居正亦是立馬拱手說道:“皇上,隻要嚴賓客手上這一批瑞薯保管不做他用,臣就能保證明年全都種在順天府的田地裡!”
高燿卻是微微皺眉道:“我看這瑞薯不光能種在田地裡,就是山地也都能栽種,不如順天府今年就開始召集百姓開墾山地,來年除了地裡頭種上,更多還是應當種在山地裡頭。”
張居正未曾立馬回應。
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嚴紹庭。
紅薯這個東西,是他嚴紹庭弄出來的,該怎麼種他自然最清楚。
嚴紹庭也藏拙,輕聲開口道:“陛下,瑞薯這等東西,本來就不能作為主糧,亦非是臣今日所提那如玉一樣米以及長在土裡的豆子,是可以作為主糧的。高尚書所言,瑞薯該種在山地,也確實妥當,不會因為瑞薯而侵占了原本栽種主糧的田地。”
自己沒有記錯的話。
小時候。
家裡的紅薯也都是種在山坡上旱地裡的,可沒見哪家會傻乎乎的用上好的地種紅薯。
而且紅薯這玩意,本來就適合在山地上的鬆軟土地裡栽種。
嘉靖笑著一揮手:“那就照著嚴紹庭說的辦,順天府下文,命各州縣開墾山地,來歲全都種上嘉靖薯!”
說完之後。
老道長目光如炬的看向張居正和高燿兩人。
“順天府和戶部要盯著這件事,朕這北京城裡的太倉已經空虛多年了。”
張居正、高燿兩人當即躬身抱拳領命。
北京城裡倉庫眾多。
光是太倉就有新舊兩處,都是能存糧百萬的大倉。
餘下的還有廣平倉、海運倉、祿米倉、太平倉以及光祿寺倉等。
作為京師所在。
北京城曆來就建有諸多倉房,用來存儲各類物資,除了兵甲武器,最多的就是糧食儲備。
畢竟京師不光要供應順天府百萬人丁日用,還要維係九邊軍需供應。
紅薯的事情聊完之後。
嘉靖便是一聲長歎。
“海權之論啊……”
皇帝言語之間。
幾人眉頭紛紛一抖。
開海的事情。
皇帝再一次提到了這件事。
隨著皇帝開口。
在幾人後麵的其他人,亦是目光看了過來。
朝廷到底要不要開海,要不要放開東南商賈自行出海做生意,還得要看皇帝最後的聖裁。
嚴紹庭亦是心中謹慎。
自己今天能做的事情已經做的夠多了。
為了開海的事情,自己不光是拿紅薯來說事,還把不一定能找到的玉米、土豆都拿出來了。
更是讓某人傻了眼的,站在了東南商賈一方,要將原本走私的海商給正義化。
自己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朝廷裡不太可能會有人,會在明麵上反對這件事情。
但凡是公開反對的,那就得要考慮考慮日後如何應對來自東南士紳集團的報複吧。
甚至於。
這件事有人拖後腿,都有可能會被嫉恨上。
開海多好的事情啊。又不是和以前一樣,開海隻允許朝廷出海賺錢。
現在是大家都能賺錢的事情。
朝廷賺了財稅,士紳商賈們賺了銀子。
就連那些百姓,都能因為多產出而多得銀子。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你要反對?
那伱就是不合群!
眾人又是一陣眼神搜尋。
想要看看,這現場有沒有哪個人是不合群不開眼的。
幸運的是。
今天在場,至少到現在都沒人敢明麵上反對開海的事情。
而嘉靖的目光亦是看向了嚴紹庭。
“開海一事,你還有何意見?朝廷若要開海,當如何操辦?”
對此,嚴紹庭其實早有準備。
他當即開口道:“回稟皇上,我朝若定開海之策,當複開泉州、寧波、鬆江、廣州、溫州、杭州、海鹽七處市舶司,並派遣已在蘇鬆兩府組建的稅兵分赴各司,專司征繳抽分海商貿易稅課,為朝廷籌措財稅。”
市舶司製度由來已久。
從前唐開元年間,就在廣州設有市舶司。
隻不過一直以來,中原王朝設立的市舶司,都算是公對公的機構,不允許民間百姓出海通商。
而朝廷則通過市舶司與外商做事商品售出的營生,也通過市舶司購買外商帶來的商品。
而這些商品,也曆來少有流入民間,多是朝廷和權貴階層使用。
所以貿易量其實一直都不算太大。
這些年朝廷在沿海的市舶司,也是屢有開辦和停辦。
現在既然老道長已經被說動,有意開海。
那這些市舶司自然要全都重新啟用。
但為了保證稅賦能夠正常征繳,收歸朝廷,嚴紹庭也格外提了已經由徐文璧帶著人在蘇鬆兩府籌辦起來的稅兵,接管大明沿海七大市舶司的稅課征繳任務。
高燿則是當即眉頭一挑,開口道:“市舶司乃專事海外往來營生,所征財稅亦是為了朝廷開源增添稅銀。往後不光有朝廷官辦的買賣,更多的還是民間的買賣,朝廷當下還是得要定下各類稅課稅額。戶部也該派人分赴各市舶司,操辦往來營生之事。”
蘇鬆兩府士兵的事情,高燿很清楚。
讓這幫當兵的去收稅,他並沒有意見。
手上拿著刀的人去收稅,總比他們戶部的人去收稅要來的容易。
但戶部必須要掌握七處市舶司的賬目。
不然到時候那幫稅兵分明收了一百萬兩銀子,轉頭就給戶部說一句隻收了五十萬兩銀子怎麼辦?
嘉靖目光轉動,點頭道:“便照此督辦,內閣行文,戶部浙江清吏司主辦泉州等七處市舶司開海貿易之事。”
說完之後。
嘉靖又看了嚴紹庭一眼,而後才眼神掃向徐階和高拱。
“內閣。”
徐階、高拱、袁煒三人立馬上前。
“臣等在。”
嘉靖笑著說道:“朕倒是未曾想到,前番嚴紹庭提議的編練蘇鬆兩府稅兵,如今就能派上大用途。內閣再下一道行文,賜徐文璧中軍都督府僉事職,加督辦蘇鬆兩府並七市舶司稅兵事,專事各處稅課稅銀征繳事宜。”
督稅事!
徐階眉頭一挑,高拱和袁煒則對視一眼。
很明顯,皇帝這道口諭,是給了徐文璧一個臨時加派的官銜。
如同一開始的總督、巡撫、巡按等職一樣。
徐文璧往後就是專門負責蘇鬆兩府商稅協防銀征繳,以及大明朝七處市舶司稅課稅銀征繳事務的。
這可是一塊大大的肥肉。
但眾人卻不敢言語反對。
皇帝隻讓戶部浙江清吏司,也就是嚴紹庭負責七處市舶司對外貿易的事情。
但收稅的事情,同樣沒有給嚴紹庭,而是給了徐文璧。
這個是時候,就要考慮一下徐文璧的身份了。
徐文璧是誰?
大明定國公徐延德之子。
也就是大明朝未來定國公的唯一人選。
他是勳貴。
他徐家滿門從太祖高皇帝時候,就是與國同休的國戚。
讓勳貴出身的徐文璧掌握征繳海外貿易稅銀的權力。
這是皇帝的分權平衡。
就連嚴紹庭也沒想到,如此一個香餑餑竟然就這麼落到了定國公府手上。
看來在老道長心裡。
不管大明朝的勳貴們如何,和朝堂文官相比,他信任的還是這些和大明朝深度綁定的勳貴人家。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
要是連市舶司以後征收海外貿易稅課的事情都落在朝廷文官手裡,那這筆銀子最後到底會如何,還是兩說。
與其如此。
倒不如直接從一開始,就放在定國公府這等勳貴出身的人家手上握著。
但對此。
嚴紹庭也沒有多少意見。
老道長一直做的就是分權平衡。
去年開始,三家國公府的子弟在浙江出了彩,打了勝仗,立了不小的功勞。
這個時候順勢而為,給勳貴們加一點權力,也有利於朝廷格局平衡。
隻是出身英國公府的張元功,以及自己那位出身成國公府的大姐夫朱時泰,恐怕要眼紅一陣子了。
徐文璧不聲不響就在中軍都督府弄了個官職,也掌著七個市舶司征繳稅課的權力。
他已經算是勳貴年輕一代裡的第一人了。
徐階目光轉動,念頭一陣流轉。
半響之後。
才緩緩出聲,試探著開口道:“督稅事那邊,朝廷是不是該再派內廷督之?”
嚴紹庭當即眉頭一皺。
這個徐階。
明知道朝廷已經不可能插手市舶司征繳稅賦的事情了。
卻偏偏還要將內廷拿出來提議,派出太監充當監督。
其心可誅!
高拱卻是斜覦了徐階一眼。
而後悶聲道:“徐閣老,陛下方才已經有言,沿海七處市舶司往後對外貿易一事,有戶部清吏司專辦,再加人手,豈不是徒增耗費?”
…………
月票月票
感謝流螢夢鶴、書友140505095727359的打賞
……………………
推書《天氣很晴朗》
天氣很晴朗,沒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
(武俠,輕鬆,日常,作者的文筆我是認可的,喜歡這一類的可以去支持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