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這怎麼可能啊!”
“不可能吧……”
同一時間。
不光是接到通政使司抄送的抄本,還收到旨意的嚴紹庭,滿臉疑惑不解的看著前來傳旨的黃錦。
陸繹則是滿臉的笑容,絲毫不覺得這旨意有什麼問題。
反倒是徐渭,臉上帶著笑容,但眼裡卻同樣是疑惑不解,甚至還有些困惑。
黃錦卻是笑嗬嗬的模樣。
他拱手道:“恭喜嚴侍讀了,這一次春闈會試的舉子們,到時候可都要登門對著嚴侍讀喊上一聲座師了。”
嚴紹庭卻是開口連連出聲:“不不不,這事……”
這事很不對勁!
原本他和徐渭、陸繹在院中,正聊著科考上的八卦,對先送來的今次春闈會試先出閱卷官名單有些不解。
沒多久。
黃錦就帶著旨意來了。
依著西苑的意思,今年春闈會試一改過去隻有一正一副兩名考官的規矩,而變成了三人。
“著,嚴紹庭、袁煒、董份三人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春闈會試考官。”
這就是旨意上的話。
除了不合過去規矩的,由兩名考官變成三名。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嚴紹庭的名字是在第一個。
按照規矩。
自然是以嚴紹庭為壬戌科春闈會試主考官。
而內閣輔臣袁煒,詹事府詹事、翰林院學士董份,二人為壬戌科春闈會試副考官。
且不說是做春闈會試的考官了。
就說袁煒是內閣大臣,董份則是掌詹事府。
三個人裡,怎麼都輪不到嚴紹庭當壬戌科春闈會試主考官。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
嚴紹庭現在的官位品級,年紀經驗,都完全不夠格參與春闈會試這等為國掄才取仕的事情。
此刻的嚴紹庭,都完全來不及去想,這件事會在朝野造成多大的動靜。
他現在是完全想不明白。
不禁側目看向,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的徐渭。
兩位對視一眼。
徐渭茫然的搖了搖頭。
怪!
邪乎!
黃錦卻是笑嗬嗬的說道:“主子爺說了,不過是做一回主考官而已,又不是嚴侍讀去做題考試,左右不過是走個過場,在考院待上九天,是個人都能乾的事情罷了。”
雖然黃錦嘴上是這樣說的。
但實則上,直到現在他心裡也是倍感震驚。
尤還記得不久之前在西苑萬壽宮,自己到了聖前,接到旨意要出宮傳旨的時候。
呂公公那不安的臉色,以及主子爺那滿臉等著看熱鬨的表情。
嚴紹庭卻是不解的上前問道:“黃公公,這真的不是傳錯旨意了?”
雖然自己今天在萬壽宮,確實是當著道長的麵,大演特演了一番。
目的也是為了訴苦,豎立自己大明五好青年官員的形象,順帶著弄一點好處。
但怎麼也沒有想到。
老道長會來這一出啊。
玩的這麼大?
黃錦立馬搖頭:“嚴侍讀可不敢這麼說!哪有傳錯的旨意,這就是主子爺的意思。您就放心吧,主子爺還說了。”
“陛下還說了什麼?”
這個時候的嚴紹庭,已經反應過來,察覺到了這件事必然會帶來的影響和麻煩。
雖然好處也是潑天的大。
黃錦笑著說道:“主子爺說,若非朝廷規矩,主子爺不能自己當考官,不然也不會讓嚴侍讀去了。”
嚴紹庭收起神色,再上前小聲試探道:“這句話……”
黃錦點點頭:“想來要不了多久,朝廷裡就都會知道的。”
說完之後,黃錦便躬身一禮,緩緩退開離去。
嚴紹庭站在原地。
半響之後才平複下來。
然後。
在疑惑的徐渭和憨笑的陸繹注視下,嚴紹庭竟然是笑出聲來。
陸繹搶先開口:“恭喜姐夫了!咱們家是不是要準備著換一根鐵做的門檻?”
依著他知道的,凡是每到春闈會試的時候,考官乃至於閱卷官的宅邸門檻石,都是要被踏平幾寸的。
如今自家姐夫當了明年壬戌科春闈會試主考官,這老嚴家的門檻石,怕不是要被整塊踩碎了。
得要換根鐵做的!
徐渭則是皺緊眉頭,不解的問道:“侍讀為何會忽然發笑?”
嚴紹庭搖搖頭,長出一口氣,躺在了椅子上。
“咱們這位陛下啊……”
他感歎了一聲,又是一陣笑聲。
老道長這一手真的是玩大了。
隻要黃錦說的最後那句話,在朝廷裡傳開,即便是有人反對大概也不敢明麵上說出來的。
是讓皇帝親自當考官,還是讓嚴紹庭這個不符合規矩的人去當考官。
那些人還是很容易做出選擇的。
感歎著,嚴紹庭開口道:“咱們這位陛下,如今怕是已經在等著看熱鬨了。”
徐渭上前,為嚴紹庭添了一杯茶,詢問道:“難道是因為今日侍讀在西苑萬壽宮奏對的事?”
嚴紹庭點點頭:“今日西苑聖前奏對,我提及了兩淮鹽政改製……”
徐渭目光一震。
他已經將當時的場麵在腦海中複刻了出來:“侍讀當時恐怕是立即就遭受到了駁斥。”
“咱們那位徐閣老啊。”
嚴紹庭眨眨眼,繼續道:“不過後麵,陛下獨留我在萬壽宮。”
徐渭眉頭緊皺,在嚴紹庭麵前踱著步子轉起圈來。
陸繹看的頭發暈:“徐先生,你彆轉圈了,姐夫如今領了明年春闈會試主考官的差事,這不是好事嗎。徐先生你想說啥,就直接說出來吧。”
徐渭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陸繹,搖頭道:“是好事,但也不全是。”
而後他又看向嚴紹庭。
“今日後來,侍讀獨在聖前,想來不隻是單提兩淮鹽政改製一事吧。”
“若是學生沒有猜錯的話,侍讀恐怕還提及要革新變法了。”
嚴紹庭不由的看向徐渭。
這事他竟然都能推測出來。
而徐渭卻是繼續說道:“對了!也正是如此,侍讀提及革新變法,陛下不允,而侍讀定然是在聖前大表忠心,革新變法皆為社稷。
陛下聽之不忍,不願寒了侍讀的心,所以才有了這一次壬戌科春闈會試,侍讀為主考官的事情!”
嚴紹庭瞪大雙眼。
比之剛剛接旨,知道自己成為明年壬戌科春闈會試主考官時,還要意外和震驚。
老徐不簡單啊。
這腦瓜子相當可以。
他點頭道:“確實如文清先生所說的,如今想來也確實是因此,陛下才會選我做明年壬戌科春闈會試主考官。”
徐渭重重一跺腳,兩眼瞪大,冒著精光。
嗖嗖的。
“侍讀,這是好事啊!”
“就算會因此生出麻煩,但終究是利大於弊!”
嚴紹庭自然是知道徐渭所說的麻煩是什麼,但至於說利大於弊。
他緩緩開口道:“文清先生的意思是,陛下雖然今日不曾同意革新變法之說,但到底還是意動了。
我為明年壬戌科春闈會試主考官,便是本科學子舉人座師,他日這些人高中入朝為官,誰都不能否了他們與我的關係。”
會試考官,天然就是當屆金榜題名的兩榜進士座師。
曆次科考都是如此。
一旦等這些人高中進士,入朝為官,那也是天然的會與主考座師親近,有著一份聯係。
徐渭用力的點著頭。
“陛下這是為在侍讀培……”
話未說完,徐渭便臉色一變,緊緊的閉上嘴。
陸繹則是滿臉不解:“徐先生說的是什麼?這裡又沒外人,話給說完啊。”
徐渭看了一眼陸繹,搖了搖頭。
嚴紹庭則是笑著看向小舅子:“文清先生的意思,是陛下默許並且借明年春闈會試,為我培養日後的朝中羽翼。”
陸繹麵露疑惑。
他皺眉思索著。
半響後,才嘀咕著說道:“姐夫和徐先生的意思是……陛下要給姐夫插上翅膀?”
嚴紹庭看向小舅子,天知道這小子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徐渭則是目光不停流轉。
“確實如此。”
“看來陛下也是不忍朝政至今。”
“但是今天侍讀在聖前奏對,剛提兩淮鹽政改製,就被徐閣老駁斥,陛下大概是覺得需要朝中多一些以革新變法為己任的官員,才能動手變法。”
“所以,讓侍讀擔任主考官,便是最好的選擇。”
陸繹這會兒才終於是聽明白了一點。
他的臉上,漸漸露出驚懼。
“你們是說……”
“陛下要變法!”
“不要命……唔唔唔唔……”
滿臉驚懼的陸繹失聲喊著,忽的雙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嚴紹庭看著憨傻的小舅子,搖頭道:“陛下不會有這種想法,但依著今日我在萬壽宮單獨奏對,陛下心中還是有些不甘的。”
老道長真的是那種心甘情願垂拱而治,潛心玄妙的人?
是個屁!
他不敢,所以會心有不甘。
徐渭則是一直在思考著自己的問題。
他低聲道:“隻是雖然看著好處很多,但眼下侍讀卻要做好應對麻煩的準備了。”
陸繹歪著頭。
在同時露出凝重神色的嚴紹庭和徐渭兩人臉上看過來看過去。
“麻煩?”
“是朝廷會不滿陛下的這個安排?”
“總不至於,他們還敢讓陛下去當主考官吧?”
嚴紹庭瞥向小舅子:“誰跟伱說,麻煩會是因為朝廷?”
陸繹眨著眼:“啊?那還能是哪裡的麻煩?”
徐渭搖頭歎息,自從黃錦來傳旨後,他的眉頭就一直皺緊不曾放鬆。
從一開始弄明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徐渭就在想著該如何解決麻煩。
見陸繹一臉不解,完全不懂。
徐渭則是緩緩抬眼看向嚴紹庭,輕歎一聲。
“悠悠眾口。”
“天下士林。”
“這一次是真的難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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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