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原本嘈雜不斷的玉熙宮。
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從殿外衝進殿內的嚴紹庭,一腳重重的踹在鄭茂的身上。
痛叫一聲。
鄭茂已經如死狗一樣的趴在地上。
而嚴紹庭卻仍不解氣,跨坐在鄭茂身上,就是接連十數拳下去。
玉熙宮徹底亂了套。
殿內的官員們因為突然衝殺進來的嚴紹庭,向著周圍退開,擠作一團。
禦座上。
嘉靖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這大概隻會出現在夢裡的場麵,一時間被震得全然失了反應。
黃錦幾乎是被嚇破了膽。
趕忙看了一眼呂芳後,便帶著人上前去拉嚴紹庭。
嚴世蕃和高拱則是瞪大了雙眼,嘴巴張大。
兩人心裡同時默默的為嚴紹庭豎起了大拇指。
神人也!
而照例賜座的嚴嵩,則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下,什麼彈劾都不算事了。
今天隻會以一場鬨劇收場。
而在事件的核心,嚴紹庭則像是瘋了一樣的,十數拳下去,鄭茂幾近暈死過去。
即便沒有暈死,當著這麼多人麵前被嚴紹庭如此羞辱狠揍,鄭茂也想自己能直接暈死。
黃錦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隻顧著帶人將嘴裡罵罵咧咧的嚴紹庭拉開。
又如同拖死魚一樣,將並沒能暈死過去的鄭茂拖了起來。
一邊是罵罵咧咧的嚴紹庭。
一邊是滿臉血水,眼神怨毒的鄭茂。
“夠了!”
“當朕死了嗎!”
“還是都想反了天!”
終於,反應過來的嘉靖,藏下了剛剛露出的一抹笑意,滿臉怒色的掃過在場所有人,最後落在嚴紹庭和鄭茂兩人身上。
嚴紹庭當即拱手跪地。
“臣有罪!請陛下降罪嚴懲。”
嚴紹庭很直接,當著眾人的麵,承認了自己的‘莽撞’行為。
而在場眾人,這會兒還沉浸在嚴紹庭突然大打出手的震撼之中。
高拱的眉頭,幾乎都要夾斷了。
他完全想不通,這小子平日裡全憑一張伶牙利嘴,今天反倒是動起了拳頭來。
嚴嵩坐在凳子上,低著頭,依舊是嘴角帶著一抹笑容。
嘉靖則是滿臉的憤怒:“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殿前如此失儀!”
此言一出。
玉熙宮大殿內,又是一陣錯愕。
嚴紹庭都在聖前打人了,竟然隻是一句殿前失儀?
道長您要不要瞧瞧人家戶部戶科都給事中鄭茂。
十數拳下去,這會兒已經是鼻青臉腫,雙眼腫的像是兩隻饅頭一樣,嘴巴裡血水咕嚕著血沫,夾雜著碎牙往外冒。
就連話都說不清了,隻能在那嗚嗚嗚的呻吟著。
嚴紹庭則是雙手抱拳:“臣蒙蔭錦衣衛千戶,升任指揮僉事,為儘其責,平日也有操練拳腳,今日因這戶科都給事中鄭茂狼子野心,殿前狂吠,辱我君父、辱我大明,微臣激憤之下,方才出手。”
嘉靖當即怒喝一聲。
“嚴紹庭,你是覺得朕往日恩寵於你,便無視國法了嗎?”
“伱當真以為,朕不敢斬了你!”
皇帝似乎是真的怒了。
憤怒的站起身,揮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嚴紹庭。
嚴嵩默默的挪動屁股,亦是跪在了地上。
在他身邊的嚴世蕃見此情形,也是跟著跪下。
高拱則是拱手彎腰,想要勸阻:“陛下……”
他全然忘了,自己竟然是要出言勸阻皇帝,保住嚴紹庭這樁事實。
嘉靖卻是猛然揮袖:“誰都不要勸朕!這小子端是無法無天了!”
皇帝真的發怒了。
怒氣衝衝的,嚇得誰都不敢多言。
然而。
下一秒。
嘉靖卻是瞪向嚴紹庭:“仗著錦衣衛的身份,便敢對同朝臣僚大打出手,自今日起,你那一身飛魚服便脫掉吧。”
隨後,嘉靖不等眾人反應過來。
他便已經看向內閣方向眾人:“傳令各司衙門知曉,自即日起,革嚴紹庭錦衣衛指揮僉事職,殿前失儀,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皇帝的轉折來的太快。
前一秒還是喊打喊殺,要砍了嚴紹庭,下一秒就變成革除嚴紹庭錦衣衛指揮僉事一職,不痛不癢的罰俸一年。
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本要開口為嚴紹庭求情的高拱,目光疑惑的看向禦座前站起身的皇帝。
嚴紹庭則是跪地叩拜:“臣,認罪認罰,叩謝陛下。”
他倒是喊得痛心疾首,大有一副幡然醒悟自己錯誤的感覺。
但嚴紹庭心中卻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看來今天自昌平回城的時候,朱七說的並沒有錯。
道長對朝廷這幫科道言官早就看不順眼了,而今日科道言官們鬨出這麼大的彈劾動靜,當時道長最先說的一句話,就是科道言官放肆大膽。
而讓他真正放心的是,自己今日剛好借此機會,從此以後官麵上和錦衣衛再無關聯了。
自己現在可是嚴進士。
那可是正兒八經的讀書功名。
如今既然已經有了同進士出身,自然不能再和廠衛這些地方有聯係了。
今日被革除錦衣衛指揮僉事一職,那自己從此以後就是純粹的大明文官。
所以。
自己是瘋了?
並沒有。
這不過是自己和道長之間的一場小默契而已。
嘉靖瞪了兩眼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嚴紹庭,心中直呼這小子屬實滑頭。
但瞧著此前喋喋不休呱噪不止的鄭茂,此刻已成豬頭。
嘉靖便隻覺得心情舒暢。
而如今,西苑也不再是過去的西苑。
嘉靖今天便想要試探一次。
他當即冷眼看向嚴紹庭:“死罪可饒,活罪難逃。若是今日你不說明白了緣由,為何敢當著朕的麵前,大打出手,朕便罰了爾去城西挖一輩子的煤!”
嗯。
昌平也在京師城西。
但禮科都給事中丘嶽和兵科都給事中王鶴,卻不答應了。
怎麼嚴紹庭剛剛如此大膽行為,不過是一個革除錦衣衛指揮僉事的處罰。
兩人當即跪下。
“陛下,嚴紹庭膽大妄為,聖前行凶,戕害同僚,衝撞君父,當嚴懲!”
離著兩人最近的內閣輔臣袁煒,悄悄的向著邊上挪了挪位置。
這兩個人就是個傻子。
都到現在了,竟然還看不明白形勢。
合該袁某人能當閣老,你們隻能是小小都給事中。
嘉靖則是直接無視了丘嶽、王鶴的喊話。
他對嚴紹庭詢問道:“你剛說鄭茂口出狂言,乃是狼子野心,辱於朕,辱於大明,是何意?”
既然有這小子配合。
自己自然是不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嘉靖眼底閃過一絲期待。
嚴紹庭則是抬頭看了眼道長。
嘉靖瞥了一眼這小子,悶聲道:“起來回話吧。”
“臣謝陛下。”
嚴紹庭的臉上露出笑容。
說起來,隻要摸準了道長的心思,在他手下當官做事,其實也不是一件難事。
起身之後。
嚴紹庭當即臉色一變,滿臉正氣,怒目看向鄭茂:“回稟陛下,諸位閣老,在場諸公。此人當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嚴世蕃這時候剛攙扶著老嚴頭起身。
立馬轉頭,配合著詢問道:“鄭給事中,如何狼子野心,又是如何其心可誅,陛下麵前,嚴紹庭你當說清楚,說明白了!”
嚴紹庭點頭,當即沉聲開口:“我大明國勢強盛,國祚綿延,鄭茂此人竟敢狂言,我大明將亡國矣,如此言論,豈不是狼子野心,又忘我大明之意?
陛下垂拱社稷,內閣執國,朝野上下臣工勉力,同心協力,百姓勤懇耕種於野,將士守邊於苦寒,天下一心。
到了此人狗嘴之中,便成了我大明即將亡國。如此之言,豈不是狼子野心?豈不是其言當誅,其心當誅?
臣,請陛下降下口諭,問斬此等逆賊!”
!!!
原本準備繼續給兒子打配合的嚴世蕃,瞪大雙眼。
自己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這等罪名來著。
竟然還可以這樣操作。
嚴世蕃當即跳出來,到了鄭茂麵前,滿臉憤怒的指著滿嘴血水的鄭茂:“好你個鄭茂,竟然是在暗暗咒我大明國祚崩壞,大明亡國!”
罵了一句,嚴世蕃已經是擼起了袖子。
他看向四周,大吼一聲。
“都被攔著老子,老子今天就替陛下打死這等逆賊!”
嚴紹庭沒有動,站在原地,默默頷首低頭。
原本挪開了一點距離的袁煒,卻是衝了過去,一把攔住似乎真的要出手打死鄭茂的嚴世藩。
“嚴侍郎!”
“不至於!”
“不至於!”
袁煒連連出聲勸阻,嚴世蕃自然也不是真的要出手打死鄭茂,無非是要在道長麵前表明態度和立場而已。
兩人亂糟糟的退到了一旁。
而鄭茂則是滿臉悲憤,由兩名小太監撐著,不斷的胡亂揮著手,嗓子裡嗚嗚嗚的發出聲音,卻是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此前被皇帝無視了的丘嶽、王鶴兩人臉色一變。
“陛下,大明自立國以來,便無因言獲罪一說,鄭給事中所奏皆為社稷,絕無嚴紹庭所言之心!”
嚴紹庭卻是當即冷哼一聲:“天下官員數萬,文武十萬,自然皆可言事。若我確實有罪,爾等科道言官,也大可直奏彈劾。
我煌煌大明,國勢正盛,君臣一心,安能成了爾等嘴裡,即將亡國矣?
爾等辯解鄭茂此人乃是為了江山社稷,儘管彈劾於我便是。然他卻出口亡國之言,又是為何?
我看,此人大抵已是瘋了,才有此等瘋言瘋語。”
丘嶽、王鶴兩人轉頭怒視嚴紹庭。
兩人還想繼續開口反駁。
然而嘉靖卻已經先行一步。
“口出亡國之言,蠱咒社稷,大抵是瘋了。”
“嚴紹庭所言有理,朕不興因言定罪之事。然朝堂之上,尤以科道言官而論,遇事彈劾,就事而論,方為正途。”
“鄭茂瘋癲之言,以彈劾朝臣為由,狂言國祚,死罪難逃。”
“拖出去斬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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