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大明朝的官員,尤其是文官們,便一個個好似是變成了鐵頭娃。
他們不怕皇帝了。
甚至是以可以罵皇帝,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並將其當成一種提高名聲的最佳途徑。
高翰文說外麵那幫欠俸的官員們,有可能會跑去西苑堵住玉熙宮。
這一點,嚴紹庭是絕對相信的。
暫時想不明白,自己前不久才送去戶部的那三百萬兩定金白銀,跑到哪裡去了。
嚴紹庭已經帶著高翰文,將事情稟報給了內閣的幾位閣老。
“錢呢?”
高拱當先拍著桌子問了一句。
剛剛入閣的袁煒,隻是默默的看著班房裡幾人的反應。
他很清楚自己為何入閣,而剛剛入閣的他,也不準備太快插手朝政。
先站穩腳跟再說。
這種官員欠俸鬨事的事情,自己還是躲得遠遠的好。
徐階則是皺緊眉頭,緩緩起身:“先不管錢的事情,如今外頭還不知鬨成什麼樣子了,我等還是先出去攔住他們吧。”
說完之後。
徐階又轉頭看向嚴嵩:“外麵定然是吵吵鬨鬨的,嚴閣老不如就坐鎮內閣,若是我們在前麵有什麼事,也要叫人傳話回來,由嚴閣老拿主意?”
嚴嵩本來是想要一同去的。
這種朝堂官員鬨事的事情,自己身為內閣首輔,理應是在場的。
但他又看到和趕回來稟報的高翰文站在一起的大孫子。
嚴嵩便點頭開口道:“讓紹庭陪著徐閣老你們一起去吧,他和高翰文還年輕,若是外麵出個什麼事,讓他們護著徐閣老你們就是了。”
由大孫子去,也就代表自己去了。
嚴嵩心中如是想著。
徐階看了眼嚴嵩,又轉頭看向嚴紹庭,目光轉動,方才開口:“如此也好,到時候就要辛苦潤物和高翰林了。”
因為事急。
見到嚴紹庭和高翰文點頭。
徐階便帶著幾人,加快腳步往宮外趕去。
而在皇城外。
前麵還在圍堵戶部的官員們,這時候已經裹挾著同樣想要拿到明麵俸祿的戶部官員們,進了大明門,正在穿過承天門,快要到午門前了。
當官員們群情激奮的趕到午門前的時候。
守衛皇城的禁軍和錦衣衛官兵,已經是在午門前排起了人牆。
討薪的官員們也懂規矩。
不用人教,便紛紛按照品級盤腿坐在了午門前。
等嚴紹庭護著老徐等人趕到午門的時候。
隻見午門前,黑壓壓的一片,滿地皆是靜坐的大明官員們。
隻是瞧了一眼。
徐階便身形一震,搖搖晃晃幾欲墜倒。
高拱怒氣衝衝的冷哼了一聲,伸手扶住老徐。
新晉入閣的袁煒,則是側身站在老徐、老高身後,低著頭躲事。
嚴紹庭也是第一次見著大明朝的官員們午門靜坐。
似這般大的場麵,亦讓他倍感震驚。
“竟然有這麼多人,怕不是北京城裡當官的都來了。”
他這話不出口還好,一出口便引來了高拱的怒視。
高拱哼哼著看向在場靜坐的官員們,大吼一聲:“都閒的沒事做了嗎!是不是還要老夫給你們一個個請回衙門去啊!”
隨著內閣的大佬開口問話。
坐在前排的官員們便開始叫喊了起來。
左右無非是皇帝還不差餓兵,當官做事,也是要吃喝拉撒。
今天要是內閣不把拖欠的俸祿發下來,他們就在這午門前搭棚過日子了。
高拱被氣的胡須發抖,正要開口斥罵,卻被徐階落下。
隻見徐階沉著臉問道:“戶部的人呢?”
一旁的嚴紹庭則是滿心疑惑。
瞧著老徐和老高的模樣,似乎並不是挑動這一次百官罷工靜坐午門討薪的推手。
而且他們是內閣,大多數情況下,是最不願意朝廷官員鬨事的。
看著現場靜坐的人群,這貌似就是一場涉及到百官自身利益的罷工靜坐抗議。
可是,錢跑到哪裡去了?
嚴紹庭始終是想不明白。
而隨著徐階喊話,靜坐的官員前麵,原本還在阻攔勸說的幾名身著紅袍的官員裡,有一人連忙轉身,跑到徐階跟前。
那是現任戶部尚書高燿。
嚴紹庭知道這人,算是個有能力也願意做事的官員。
隻是不等高燿回話。
人群邊上,卻有一道嚴紹庭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隻見湊過來的嚴世蕃,衝著徐階、高拱幾人大聲喊道:“內閣代陛下執掌朝廷,大夥平日也是儘心當差做事,如今大半年不發俸祿,內閣是叫滿朝同僚都餓著肚子做事嗎?還是要逼著他們去貪墨舞弊,逼著他們去魚肉百姓啊?”
站在靜坐官員邊上的嚴世蕃,言語陰陽怪氣。
夾槍帶棒的,就把朝廷會出貪汙舞弊犯官的罪名,扣在了徐階、高拱二人頭上。
就是你們兩個老小子,逼著人去當貪官的!
隨著嚴世蕃的質問,午門前靜坐的官員們立馬響起更大的動靜。
看著嚴世蕃竟然也在現場。
嚴紹庭立馬滿臉黑線。
這老小子不好好的待在工部,竟然跟著這幫討薪的官員跑到午門前看熱鬨。
你嚴世蕃是靠俸祿吃飯的?
不光是嚴紹庭心中無語。
徐階和高拱也是無奈萬分。
高拱更是開口道:“嚴世蕃!你雖不在內閣當差,但卻是嚴閣老的兒子,難道伱要帶著百官鬨事?”
反手之間,高拱又將帶頭鬨事的罪名,扣在了嚴世蕃的頭上。
嚴世蕃卻是絲毫不慌,甚至是冷笑一聲開口道:“高閣老好大的罪名啊!下官可沒有在此地靜坐,也不曾言語討要俸祿,下官隻是覺得諸位同僚不能餓了肚子。
下官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戶部的差事,還是您高閣老和那個已經去了東南的張閣老兼著的。
如今戶部明明有我兒送去的三百萬兩銀子,為何直到現在,還遲遲不發欠下的俸祿?”
這也是他為何今日會在此,但沒有參與靜坐的原因。
話可以說,但絕不能參與靜坐。
如此,這話便隻是衝著徐階、高拱去的。
不等高拱開口。
嚴世蕃已經是繼續陰陽道:“朝廷裡的這些人平日裡隻知道奉旨當差做事,倒也不知道戶部是怎麼管錢糧的。
往日裡隻聽說雁過拔毛,戶部手掌上的油水洗都洗不乾淨,那些個雪白的銀子從戶部走一趟,都得要沾點灰才行。
下官以為今日他們也不是鬨事,就是大夥都餓著肚子大半年了,隻要內閣和戶部將俸祿發下來,大夥必然是會上奏章和陛下請罪。”
說完話後,嚴世蕃便挪了挪腳步,離著靜坐現場遠了一些,免得真被高拱扣上帶頭鬨事的罪名。
高拱指責嚴世蕃帶頭鬨事。
他便暗示高拱兼著的戶部在貪墨錢糧。
“對!”
“小閣老高義!”
“還是小閣老為我等著想。”
“幾位閣老,我等今日也不是鬨事,也急著替朝廷當差做事,但餓著肚子如何做事?”
“隻要內閣今日將欠下的俸祿發下來,我等便立馬各回衙門當差做事,再將請罪的奏章送到陛下跟前!”
靜坐的人群裡,響起一聲聲的附和。
一時間,嚴世蕃儼然是成了為朝堂百官著想的高義誌士。
高拱當真是被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渾身直哆嗦。
徐階則是眉頭皺緊,回頭看向嚴紹庭。
“潤物啊,為了陛下和嚴閣老著想。”
“你還是管一管你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