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高拱本來就因為官員討薪的事情,鬨到滿心不爽。
現在聽到這等消息,更是直接裝著一肚子的憋屈,拉著徐階就讓玉熙宮衝了過去。
嚴紹庭見高肅卿這般黑臉,衝著胡宗憲笑道:“高閣老這人啊,千好萬好,就是作甚都急了些,部堂勿怪。”
他話說的並沒有遮掩。
拖著徐階剛走出去沒多遠的高拱,停止停下腳步,呼吸瞬間停了下來,滿臉漲紅。
自己不和這混賬糾纏!
不糾纏!
不然跌份!
高拱心中不斷的安撫著自己,許久之後才重新拉著徐階走開。
而胡宗憲臉上已經是笑開了花。
他算是看到了眼前這位嚴侍讀的另一麵。
當真是嘴上不留情。
兩人相視一笑,便一同出了西苑。
今日玉熙宮聖前奏對,胡宗憲算是避開了浙江那幫蠢貨弄出的禍事責任。
又見到嚴紹庭在皇帝麵前的分量和能力,原本自覺深陷朝堂爭鬥的他,此刻終於是在心中露出了一個自己或許當真能入閣的心思來。
嚴紹庭邀著胡宗憲回了嚴府。
此時還時辰尚早,老嚴頭這時候大概是在內閣坐班,至於小閣老或許是在工部捉摸著一些讓人猜不透操作的心思。
本在後宅的陸文燕,聽到前麵的下人來說大公子今日提前回府了,便立馬興衝衝的提著那一水靛青色的小襖馬麵裙跑到了前院。
“夫君,今天還能吃兔……”
頭字還沒有說出口,陸文燕便看到被嚴紹庭邀請回家的胡部堂。
陸大妹子小臉頓時通紅一片,滿臉羞澀的側過身低下頭,渾身的扭捏。
嚴紹庭轉頭看向滿臉慈祥的胡宗憲:“部堂,這是家室,忠誠伯陸公二女。”
陸文燕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吃貨本性,羞得將嚴紹庭拉到身前,雙手緊握著自家夫君的手臂,藏在身後,腦袋像受驚鵪鶉一樣埋在兩人之間,衝著胡宗憲福身作揖。
“文燕見過胡部堂。”
胡宗憲卻是滿臉的笑容,他自己也有兩個女兒,如今都已在老家績溪嫁為人婦,少有再在身邊服侍他這個老父親的機會了。
此刻見到陸文燕這般女兒態,心情一時大好。
“少夫人有禮了。”
說著話,胡宗憲就開始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卻找不到合適的禮物。
隻得開口道:“待此次老夫重回浙江,屆時讓文清帶些杭州時興的玩意送到府上,還望少夫人勿怪。”
陸文燕這時候正羞著,哪裡還有思考,隻是點頭作謝。
嚴紹庭則是拍拍陸大妹子的手背:“與後廚說一聲,備好料子,今日我為部堂做幾道家常菜。”
得了嚴紹庭的話,陸文燕這才鬆了一口氣,借著台階轉身就消失在兩人視線裡。
嚴紹庭將胡宗憲安排在嚴府前院偏廳,便自去後廚忙活。
本就是為了和老胡合作,且對方也算是長輩,嚴紹庭自是能做幾道菜的。
而胡宗憲則是心中百樣滋味。
他想到了昨夜自己登門嚴府,嚴紹庭那時候可謂如曹操一般的赤足相迎。
今日更是遠君子之道,親身庖廚。
便是自己年長,亦是心生感激。
不多時,嚴紹庭便已經弄好了幾道菜。
菜肴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他親自做的。
配上嚴家後廚添的幾道菜。
前院偏廳,嚴紹庭已經倒滿酒水,舉杯邀飲。
兩人就著當下國朝局勢閒聊了起來,漸漸話題就開始變得生僻奇怪起來。
終於。
當兩人都喝的臉紅了後。
胡宗憲眯著雙眼,歎息道:“老夫在浙江數載,深知地方為政不易。且說東南抗倭,為何朝廷每年無數錢糧耗費,可倭寇卻好似永遠都殺不儘一般?”
嚴紹庭此刻也喝的心頭生熱,捏著酒杯,等著老胡繼續說下去。
胡宗憲抬著頭看向嚴紹庭:“殺不儘啊!殺不儘……將士們都是好樣的,悍不畏死!可我大明何時,才能除儘倭患?”
他是人未醉,心已醉了。
嚴紹庭放下酒杯,為自己和老胡各倒了一杯茶。
茶水下肚,嚴紹庭也清醒了不少。
“部堂放心,待我斬……”
一句話尚未說完。
屋外已經傳來聒噪。
“少爺!”
“少爺,有東南的急情送到!”
屋內,嚴紹庭、胡宗憲兩人立馬看向屋門。
兩人原本還因為酒水而模糊的雙眼,瞬間清明如水。
胡宗憲在聽到東南二字之後,更是滿臉醉意消失不見。
狗腿子嚴虎終於是進了屋中。
見到嚴紹庭和胡宗憲。
嚴虎當即上前,俯身道:“少爺,東南又出事了!”
“說!當著部堂的麵,不必遮掩。”
嚴紹庭眉峰豎起,心中已經生出了一絲不妙。
嚴虎重重點頭:“是浙江道因新安大堤被毀,受災的那幾個縣出事了。”
聽到這話,胡宗憲心中猛的一跳。
“何事!”
嚴虎看了眼胡宗憲,卻是對著嚴紹庭解釋道:“少爺此前擔起東南的差事,就行文嚴令浙江道有司拆借糧食賑濟百姓,不得使浙江商賈士紳低價購買受災百姓田地。
但浙江道那幫狗日的東西,竟然以平日的地價,甚至是遠超平日的價錢,正從災民們手中大肆購買田地!
還有……陸家那邊送來的消息,這一次浙江道官府從糧商那裡拆借來的糧食,全都是去歲的陳米不說,大半還都是發黴發爛的……”
嚴虎越往下說,聲音便越小,整個人渾身緊繃,惶惶不安。
嘭!
“大膽!”
“他們是在找死嗎!”
果然,不等嚴虎說完,胡宗憲已經是手掌猛擊桌麵,雙眼怒瞪,滿臉殺氣的怒喝著。
嚴紹庭亦是腦袋一陣眩暈。
他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千防萬防,但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的底線和一心鑽空子的決心。
朝廷嚴令不得低價買地兼並,他們便均價甚至是高價買地兼並。
看似是不賺甚至是賠錢的買賣,這些人為什麼還願意做?
是因為這幫人看中了朝廷在浙江改稻為桑,他們能有三年免稅的好處。
而且均價或是高價買地,依舊能達成他們兼並土地的意圖。
嚴虎看著屋內的兩人,悄悄的後退一步。
然後他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起來:“還有……”
嚴紹庭冷哼一聲:“還有什麼事!”
嚴虎咬了咬牙,急聲道:“他們還綁了好些百姓關在了牢房裡,對外說是這些人通倭!還有上一次被胡部堂放了的那個齊大柱,這次又被逮起來了。”
癲了!
浙江道那幫瘋批全都癲了!
嚴紹庭差點是一口氣沒上來,手掌緊緊的按在桌上,身形搖擺。
嚴虎趕忙上前扶住嚴紹庭,滿臉焦急:“少爺,您還是和胡部堂快些想法子應對吧,陸家那邊說消息也已經送去西苑了。”
話音剛落。
屋外就已經傳來了一道熟悉聲。
如今掌著錦衣衛提督差事的黃錦,站在嚴府前院。
“傳陛下口諭。”
“召胡宗憲、嚴紹庭即刻西苑回話,不得有誤,否則嚴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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