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就在嚴紹庭和周雲逸,這對滿京城都找不出的奇葩師徒交流的時候。
官兵們已經將北京城外的京師災民們,都集合了起來。
沒有激昂的發言,也沒有什麼許諾。
嚴紹庭隻是和帶隊的一名千戶官吩咐了幾句,人數過萬的災民隊伍,便開始從北京城下,往這次災情最嚴重,也是災民最多的昌平州出發。
在隊伍的後麵,是戶部派出的人盯著的裝滿一輛輛大車的糧食。
有了糧食跟在身後。
這過萬的災民們,終於是相信朝廷不會讓他們繼續餓著肚子,而選擇乖乖聽話返回昌平州。
從北京城出發,到昌平州,不過七十裡地。
按照嚴紹庭的計劃,是要在今晚將所有人帶回昌平。
原本依照百姓們的腳程,需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能趕到。
但在嚴紹庭說出今晚趕到可以吃肉的誘惑下,整支上萬人的隊伍,一出發便走的很快。
等到天邊夕陽將將落下,萬餘人也終於是感到了被山洪衝毀導致滿地淤泥的昌平。
這邊也早就有兵馬前出,打前站。
在一片空地上,亮起了無數的火堆。
一口口大鍋裡,煮著早已燉爛了的肥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若不是官兵們正在喊話,朝廷的欽差嚴郎君,要給所有人說話,這幫餓了許久的災民們,恐怕已經將這些大鍋給舔乾淨了。
昏暗的天色裡。
嚴紹庭站在一處高崗上,眼前是上萬的災民,背後則是連綿的燕山山脈。
在他的身邊,是從馬車上杵著拐杖走下來的周雲逸。
嚴紹庭看向身後燕山下的黑暗處,低聲詢問道:“那邊是我大明諸陵所在?”
這事,周雲逸屬於業務範圍內。
他笑著開口道:“此地北高南低,乃是京師周遭少有的風水寶地。我朝自成祖皇帝開始,如今已有長陵、獻陵、景陵、裕陵、茂陵、孝陵、康陵埋葬於此。”
經由周雲逸這麼一說,嚴紹庭這才反應過來,此地竟然已經埋葬了大明朝的七位皇帝。
“你說,這裡埋下去多少金銀珠寶?要是都起出來,咱們朝廷是不是得有好一陣子不用再愁錢糧了?”
說完之後,嚴紹庭目光悄然的盯著周雲逸。
周雲逸卻是聽見之後心中一跳,趕忙探頭探腦的看向四周,而後心中微微一動。
裝著心中的猜測,周雲逸小聲回道:“金銀大抵是不多的,但各類珍寶定是不少。”
見周雲逸如此回答,嚴紹庭眼底這才露出一縷滿意。
周雲逸瞧著眼前這位年輕先生的反應,亦是心中安定下來。
就知道先生這是在試探自己。
若不然,誰敢問這種問題?
周雲逸又道:“皇陵那邊,有陵衛守護,先生接下來在昌平賑濟百姓,還是要避過那邊為好,免得朝中生出些閒言碎語,對先生不好。”
嚴紹庭隻是笑眯眯的點點頭,然後轉身看向在無數火堆照亮下的萬餘災民。
隨著他轉過身,已有官兵們開始示意災民們安靜下來。
嚴紹庭見現場平靜下來,這才開口道:“大夥都聞到肉香沒有?”
人群在一陣沉默之後,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聞到了。”
“真香!”
嚴紹庭麵露笑容:“本官行事,向來講究童叟無欺,今日大夥能按時趕到,這些肉便都是你們的。”
和百姓們,尤其是這些剛剛遭了災的災民們,是沒辦法講清流那一套的大道理。
最實實在在的肉和糧食,才是這些人關心的問題。
吃飽穿暖,才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
人群中傳來笑聲。
人人都在期待著,今晚能將用這些肉將自己的肚子填的飽飽的。
嚴紹庭繼續說道:“這些肉,是陛下賞賜給大夥的,今日跟著過來的那些糧食,也是陛下賜下的。為的,就是不讓大夥餓肚子。”
這是政治正確,必須要當眾說的話。
人群裡,也果然是傳來了歌頌道長的呼喊聲。
隨後嚴紹庭才轉口道:“但陛下也不能緊著咱們這些人吃飽肚子,陛下當的是整個天下人的家。今年前三個月,朝廷賑濟隻管讓你們吃飽肚子。
接下來,大夥要清理田地,推倒廢屋。然後建磚廠、開山修路,重修家鄉。還要為工部等有司打造物件,換取口糧。
隻要有本官在,就絕不會克扣你們一粒糧食,大夥可有意見?”
鍋裡的肉隨著燉煮的時間越久,散發出來的肉香味便越發濃鬱。
誰也不會有意見。
嚴紹庭此時才終於是臉色一沉:“至於說以後咱們的日子怎麼過?大夥要是相信本官,以後便按照本官說的去做。本官不敢保證旁的,隻保證一件事……”
期待感瞬間被拉滿。
原本還咕嚕咕嚕叫的一張張肚子,也瞬間安靜了下來,人們伸長了脖子,等待著站在高崗上的那位年輕的官員即將要說的保證到底是什麼。
就連站在嚴紹庭身邊的周雲逸,亦是目露好奇。
這一次用為清流們斷了一條腿,換取來的跟隨嚴紹庭出城賑濟百姓,周雲逸是下來血本的。
畢竟即便是斷腿的天大情分,也隻能用一次而已。
隻有嚴紹庭在昌平乾得好,他周雲逸才有機會跳出欽天監的範疇。
嚴紹庭見人們已經紛紛露出期待,方才高聲開口道:“隻要你們從今以後聽我的,我可以保證你們以後的日子,會過的比京城裡的人還要好!”
……
“他嚴紹庭放的什麼狗屁!”
嚴府。
屬於嚴嵩的小書房裡,嚴世蕃一手叉腰,一手不停的揮舞著,滿臉漲紅。
眼神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糊塗!”
“愚蠢!”
“哪裡有半點樣子,是我的種?”
嚴嵩被吵的有些頭疼,皺眉看向嚴世蕃:“不是伱的種,難道紹庭是彆人的種?”
嚴世蕃瞪著雙眼,梗著脖子,卻是被老爺子給問住了。
他隻能是憤憤的又揮了幾下衣袖:“爹!眼下我嚴家雖說暫時太平,可朝中是什麼情形您看不明白?徐階、高拱這幫人,恨不得剝了咱們的皮,生食肉、飲我血。
這個時候,那逆子竟然在昌平當眾放話,能讓那幫泥腿子災民以後的日子,比這京城百姓過的還要好。
他是不知道口出狂言這句話嗎?等日後,徐階、高拱大可拿著他如今說的這句話,糾結朝臣彈劾這逆子,到時候便是我嚴家也要被牽連其中!”
嚴嵩有些痛苦的皺緊眉頭低下頭,緩緩的閉上雙眼。
他忽然發現,往日裡聰慧無比的兒子,如今為何會如此愈發的愚蠢起來。
整個嚴家,真正愚蠢的人。
是他嚴世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