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好好好。”
玉熙宮內,嘉靖發出爽朗的笑聲。
他雙手按在扶手上,身子前傾,看向麵前眾人。
嘉靖看向嚴世蕃,然後雙眼盯著嚴紹庭。
“什麼叫公忠體國?”
“你們都是為大明當差做事多年的,該明白嚴紹庭這便是公忠體國了吧。”
皇帝親自下場,即便是高拱和嚴世蕃兩人,也不得不躬身點頭附和。
一時間。
嚴紹庭便成了大明朝最是公忠體國的那個人。
馬上就要有一樁歲入千萬的生意。
嘉靖此刻心情大好。
他笑著站起身,左右踱步:“這事要辦好了。浙江那五萬畝改稻為桑的地,要免百姓三年的賦稅。南直隸十五萬畝的棉地,要與百姓說清楚,賦稅三年之內照舊不加。”
“陛下聖明。”
眾人這時候自然是一頓馬屁送上。
嘉靖笑嗬嗬的說道:“聖明不聖明,都是你們說的。能讓朝廷少些虧空,百姓多些收益,便是不說,朕也是樂意的。”
嚴紹庭默默的鄙夷了一下。
隨後再次開口道:“陛下,臣以為浙江道五萬畝改稻為桑的田地,應當從緩而行。
如今已經過了年,眼看著就要入春。政令從京師送到地方,大抵百姓們都要下秧苗了。可否準浙江道改稻為桑,在三年之內完成。
而南直隸十五萬畝改棉為桑一事,可從急,朝廷快馬加鞭,叫停南直隸這十五萬畝棉地停耕,待張閣老南下,再行督辦。”
嚴紹庭話鋒一轉,這事便再一次直接架在了某位半府的脖子上。
徐階依舊是老神在在,沉默不語。
嘉靖點頭喊話:“張居正。”
張居正抬頭拱手:“臣在。”
嘉靖笑道:“這事嚴紹庭說的在理,東南的事情得由你去辦,浙江要緩,南直隸要急。這一急一緩,都是民生社稷。”
張居正心中就是有萬般無奈,但也明白,這件事情算是實實在在落在自己肩上了。
他隻能是頷首低頭:“臣,遵旨。”
嘉靖看向嚴嵩:“既然張居正要辦絲綢行銷海外的事情,東南海麵上的倭患自當加緊清剿,朝廷和工部也要多造戰船。”
嚴嵩點點頭:“是陛下這個意思。”
嘉靖嗯了一聲,接著說道:“工部如今擔子重起來了,往後就讓嚴世蕃在工部仔細當差,嚴閣老如今也快八十了,就讓嚴紹庭隨侍身邊,嚴閣老以為如何?”
嚴世蕃聽到這話,當即就急了。
他不由的,雙眼緊緊的盯著父親嚴嵩的後背,希望能聽到父親拒絕的話。
嚴嵩嗯嗯的點著頭:“聖明無過陛下,這大明朝萬事萬物,皆由陛下聖裁。”
瞬間。
嚴世蕃覺得呼吸都停了下來,眼前一陣眩暈發黑。
高拱在一旁卻是心中生樂。
嘉靖笑著說道:“嚴紹庭,聽到沒有?往後要生隨侍你祖父,內閣如今還離不開你祖父。”
嚴紹庭點頭領命,卻也品出了這位一心修道的嘉靖皇帝話裡的意思。
前麵隨侍嚴嵩的話,自然是說給自己聽的。
可後麵那句內閣如今離不開嚴嵩,這句話卻是說給在場其他人聽的。
嚴家今日送了三百萬兩銀子入宮,又在東南為朝廷開源千萬兩,到底還是實實在在的讓嚴家少了些後患和危機。
而自己隨侍老嚴頭入閣,倒是讓嚴紹庭沒有想到。
嘉靖卻是露出笑聲,從眾人之間走過,到了玉熙宮殿門前。
“吵一吵也好,天下裡就是一姓人家,一個被窩,也有吵架的時候。如今也吵過了,事情也辦下來了,那就是萬事皆好。”
眾人隻能隨著這位嗑藥磕的體熱的皇帝老爺,到了殿門前。
這時候,亦有裕王府的人頂著風雪趕了過來。
報的自然是裕王府李妃為裕王誕下一子,為嘉靖皇帝生下了一個皇孫的事情。
這是大喜的事情,嘉靖自是安排呂芳要去裕王府一番賞賜。
隨後,嘉靖又說道:“今天是正月十五,徐階、高拱、張居正,你們是裕王府的侍讀,朕這裡待夠了,也該過去賀賀喜,討一份元宵吃。嚴閣老伱們一家都在這裡,就陪著朕吃碗元宵,也讓這玉熙宮熱鬨一些。”
徐階、高拱、張居正俯身領命。
嘉靖又衝著嚴紹庭說道:“你替朕去送送三位閣老。”
嚴紹庭照舊領命,從殿門處小太監的手上取了一把傘,撐開就往外追趕已經出去的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人。
玉熙宮外。
風雪之中,徐階和高拱兩人並肩而行,張居正獨自一人撐著傘走在兩人身後。
出了宮門。
嚴紹庭這才喊道:“張閣老留步,下官還有一些事情要與閣老商議。”
隨著他開口喊話,前麵三人都停了下來。
張居正抬頭看向前麵的徐階、高拱,隨後又回頭皺起眉頭看向麵帶笑容的嚴紹庭。
鞋底踩在積雪上發出唦唦的聲音。
張居正重新回過頭,便見徐階、高拱二人未曾回頭,依舊是撐著傘繼續往前走。
他隻能是目光閃爍著輕歎一聲,轉過身看向已經走過來的嚴紹庭。
“嚴千戶叫住本官,不知所為何事?”
張居正的臉上掛著些急色,自己還急著要去和老師解釋清楚今天在玉熙宮裡發生的事情。
反倒是嚴紹庭滿臉的笑容,客套的說著:“閣老客氣,若是閣老信賴,往後喊下官表字潤物即可。”
潤物,是嚴紹庭的字。
張居正卻是麵色緊繃:“嚴千戶可是為了東南絲綢增產一事叫住本官?”
嚴紹庭瞧著張居正,也不急於一時。
反正往後的日子還長。
他點頭道:“確實是為了東南絲綢增產行銷海外一事。”
張居正不以官階高低而論,點頭道:“此事如何?”
嚴紹庭開口道:“今日下官在陛下麵前推舉閣老主持東南絲綢增產行銷海外一事,並非因私心,而是真心覺得閣老南下東南專辦此事,方能做好這件事情,為朝廷開源,利國利民。”
張居正沒有想到嚴紹庭會這般說。
他目光深邃的看了嚴紹庭一眼,隨後才說道:“如此,本官卻要感謝嚴千戶高抬了。”
嚴紹庭搖搖頭,而後臉色一變,詢問道:“隻是不知閣老若是南下,會如何操辦此事?又是否考慮到了,東南之行會遇到什麼難事?”
張居正覺得今天當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自己不光是莫名其妙就跟著嚴黨一起,在陛下麵前敲定了東南絲綢增產行銷海外的事情,現在還跟這嚴黨核心人物站在一起商論這件事情。
隻是他瞧著嚴紹庭也不像是作假。
張居正點頭道:“一急一緩,此乃嚴千戶方才在陛下麵前所說,本官深以為然。”
嚴紹庭眯起了雙眼:“東南絲綢增產這樁事情,其實也急不得。便是南直隸十五萬畝的棉地今年改種桑樹,等能產出桑葉喂養蠶,再以織機織出絲綢,也要到來年了。”
這是一件很關鍵的事情。
不可能今天把桑樹種下去,過兩天就能長出茂密的桑葉拿去喂養蠶。
張居正終於是正視起了嚴紹庭。
隻有真正在想著如何去辦好這些事的人,才會想到這樣的問題。
張居正此刻也終於是露出認真,看向嚴紹庭:“敢問嚴……潤物,東南一事,還有何見解?”
就連張居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心態和感官,在這時候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嚴紹庭微微一笑。
接下來。
就是要攻略眼前這位為大明朝續命百年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