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接下來幾日,按照朝廷的規矩,各部司衙門紛紛懸印封衙,回家過年。
百姓們自是熱鬨的,隻是因為天不降雪,朝廷各部司回家過年的官員們,卻沒有什麼好心情。
隨著那日欽天監監正周雲逸在午門前,被嚴閣老家的大少爺打斷了腿,朝廷裡的風聲便緊了不少。
而在嚴府。
鬨了一通脾氣,最後在老嚴頭麵前放話要撂挑子的嚴世蕃,真的就不再管外麵的事情了。
倒是中間。
嚴世蕃找到府上的管事,詢問自己的那些愛妾,都被賣到哪裡去了,準備給弄回來。
管事回了句:“大少爺當時找的商人,都是南直隸、浙江的商人。”
然後嚴世蕃便沒有下文了。
南直隸和浙江的商人,多多少少都是跟徐階那幫清流有關係的。
要他去找徐階要娘們?
沒門!
便是如此,大明朝的小閣老這個年,一直都在生悶氣中度過的。
正月裡。
裕王府。
徐階因為有著裕王府講讀的差事,所以便提著幾樣不值錢的禮物,上門拜訪。
大抵是因為都過年了,還不降雪,周雲逸又被打斷了腿,裕王府的氣氛並不是很好。
王府外麵,是熱熱鬨鬨的京師百姓們放著鞭炮。
王府卻是冷冷清清的,就連宮裡賞賜下來的宮女們,走動間都要壓著腳步聲。
“去年國庫虧空,數百萬兩白銀超支,嚴黨卻還是一味蒙騙陛下,若是再不加以製止,我大明朝真要亡在他們嚴家手上了!”
王府大殿內,高拱怒氣衝衝的喊著話。
裕王朱載坖(j)陰沉著臉,坐在上位,目光在徐階、高拱、張居正幾人臉上掃過。
“國家至此,你們都是我大明肱股之臣,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高拱一直都是火爆脾氣。
見裕王問話,他拍著桌子便說道:“倒嚴!嚴黨一日不除,我大明便一日不得太平,天下蒼生便一日不能安寧!”
裕王挪了挪嘴。
若是嚴黨當真能輕易打倒,這些年朝局也不至於如此了。
於是,朱載坖將目光投向一直沒有開口的內閣次輔徐階。
徐階會意,拱手作揖,低聲道:“眼下最難的事,是年關過了還不曾降雪,加之年前內閣議事,不光是去歲朝廷虧空甚多,今歲的預算也頗為艱難。”
朱載坖眨眨眼,大概是覺得自己問錯了人。
這時候。
張居正卻是開口道:“嚴黨能受陛下重用,便是這些年嚴黨能一直往宮裡送銀子。眼下朝廷入不敷出,若想扳倒嚴黨,還得要從銀子上著手。若是我等能為陛下尋得一個法子,陛下會如何想?”
張居正的意思很清楚。
嚴黨這個時候弄不到銀子,而他們能為皇帝弄來銀子。
到時候嘉靖會怎麼看嚴黨?
是否還會覺得,朝廷一日不能無嚴家父子?
裕王朱載坖卻是皺眉道:“本王聽說,年前嚴家那位大少爺嚴紹庭,竟然是將嚴家的不少東西都給賣了?”
張居正點頭道:“確有此事,合共賣了一百萬兩銀子。”
朱載坖臉色一緊:“一百萬兩銀子?嚴家為何要這樣做?他們拿著這一百萬兩銀子,又要做什麼?”
張居正這時卻是閉上了嘴,目光掃了一眼老師徐階。
徐階依舊是風輕雲淡的開口出聲道:“說是嚴家為了一樁海外的生意,籌措的銀兩。”
高拱眉頭一挑:“海外的生意?嚴家當真是好啊,朝廷入不敷出,他們嚴家倒是做起了海外的買賣。”
朱載坖卻是心中動了一下:“海外的生意……嚴家能做,朝廷又是否能做?若是可行,是否又能填補朝廷的虧空?”
此言一出。
原本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徐階,卻是立馬抬起頭。
“王爺,海上風浪巨大,朝廷若是想做這等買賣,隻要一個浪頭,就連本錢都要虧掉。”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朝廷不該做海外的買賣。
朱載坖眉頭皺了皺,張張嘴,沒在這問題上說什麼。
他想了想,笑著轉口道:“聽說這個嚴紹庭還給嚴世蕃的愛妾都賣了?”
高拱卻是啊了一聲:“還有這事?”
朱載坖想想:“那或許真的隻是傳聞了。”
張居正卻是眉頭緊鎖,半響之後說道:“原本這個嚴紹庭不過是蒙蔭入仕,一直不曾顯露什麼。卻不想年前,反倒是救了周雲逸一命。”
朱載坖好奇問道:“他不是跋扈的緊,將周雲逸的一條腿都打斷了嗎?”
張居正卻是搖頭道:“王爺想錯了。當時東廠提督太監馮保,本意是揣測聖意,想要將周雲逸杖斃了事,好借此上位。若不是嚴紹庭出現,搶了馮保的差事,隻打斷周雲逸一條腿丟出宮去,恐怕周雲逸那時就將命折在午門了。”
朱載坖目光閃爍著,低聲念叨:“原來如此……”
高拱卻是火氣衝衝道:“甭管他嚴紹庭是不是真的救了周雲逸一條命,都逃不開他是嚴家的人!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等禦前財政會議的時候,看嚴家怎麼補上這些窟窿!”
朱載坖低著頭,小聲念叨著:“難道就隻能這樣?”
……
正月初七,夜。
天降大雪。
大明滿朝文武,上至道君,下至黎民百姓,人人期待的雪,終於是降下來了。
宮中。
馮保帶著人走在甬道內,抬頭看著滿天鵝毛大雪降下,激動的張開雙臂。
“下雪了!”
“老天爺終於降雪了!”
激動的念道兩聲後,馮保看向周圍同樣激動的內侍太監們。
馮保喝聲道:“都閉嘴!等我去給陛下報喜!”
說完之後,馮保便往玉熙宮方向趕過去。
少頃。
玉熙宮外。
馮保高聲道:“陛下!大喜!大喜!老天爺降下瑞雪啦!”
嗡。
玉熙宮內,磬聲響起,傳遞出來。
馮保滿臉激動,這代表主子爺聽到自己的報喜了。
他趕忙謝恩,轉身又往內廷司禮監趕過去。
而在玉熙宮裡。
重重帷幔垂下,整座宮殿燈火通明,有三清畫像。
在那一重重的帷幔中間,是一方道台。
道台上,一道身影雙手掐著法訣,身上穿著幾件單薄的衣裳。
“當真被嚴家那小子說中了,年後正月裡便會降雪。”
伺候在此處的司禮監太監呂芳滿臉憨笑:“這是上蒼庇佑陛下,被主子爺進來齋戒祈福感動所致,哪裡乾嚴家那小子的事。”
帷幔裡的道台上。
道風仙骨,披頭散發的嘉靖皇帝朱厚熜臉上露出怪異的漲紅。
“朕倒想見見這小子了。”
呂芳在一旁嗬嗬的笑著,用新鮮的鬆木桶,為皇帝準備著酒水泡腳。
“主子爺,鬆柏常青好了。”
嘉靖卻是揮了揮手。
“去,將門窗都打開,讓雪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