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百鬼行初創之際，百事待興。”
“多少前輩先人篳路藍縷，披荊斬棘，才創下了如今這偌大家業，我等鄉野粗鄙之人才有了一容身之所。”
“而今浴場街建成日久，儼然有成城外休閒娛樂魁首之勢，而百鬼行之地位竟不升反降。”
“內不能團結一心，積極進取。”
“外不能攘敵於野，服務碾壓。”
“如此下去，不僅浴場街龍頭之位要拱手相讓，我等員工恐怕也無容身之所了。”
劉正語重心長地說道。
“不過危言聳聽罷了。你以為百鬼行是靠做生意做成浴場街龍頭的嗎？”
十三幺對他的說辭嗤之以鼻。
“是先有的百鬼行，才有的浴場街。八方神明是和百鬼行簽訂的契約，對浴場街的庇護不過是對百鬼行庇護的延伸罷了。”
“而對那些貴客的侍奉也是非百鬼行不可，彆的浴場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而那些貴客也根本不會去。”
十三幺將浴場街的秘辛說了出來。
“那我倒要請教部長，是先有的浴場街還是先有的八方神明？”
劉正問道。
“自然是先有的八方神明。”
十三幺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隻要八方神明還在，就算沒有百鬼行也會有千鬼行、萬鬼行。”
“常言道，居安思危，天下豈有萬世不變之基業。”
“就算契約牢不可破，那部長有沒有想過，萬一八方神明被其他神係擊敗，百鬼行又將何去何從呢？”
他問道。
“你不如直接說市政廳來抄家好了。”
十三幺翻了個白眼。
“那也不是沒可能。”
劉正再次展示了市政廳員工家屬證明。
“你知道浴場街的大小浴場背後有多少市政廳的關係嗎？就憑這個你就想讓市政廳來抄家？”
十三幺不屑一笑。
“議員夠了嗎？”
他問道。
“議員？”
十三幺眼神一凝。
“哼，那也不夠。光是百鬼行背後就不止一個議員了。”
“不久之前，我一個朋友宰了一個議員。不超過一個星期，我就要讓他脫罪，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街頭。”
劉正平靜地說道。
“不可能！議員是什麼身份，犯下這種重罪的人不誅九族都不錯了，怎麼可能脫罪？”
十三幺根本不相信。
“你對大都會的了解太少了，對我的了解也太少了，部長大人。”
他的臉上帶著成竹在胸的笑意。
“等你有機會去城裡，我請你去血腥餐廳吃飯，邊吃邊聊。”
“血腥餐廳”
十三幺麵色凝重。
但凡知道血腥餐廳恐怖的人，都會畏懼這個名字。
但同時，他們又會深深地好奇。
血腥餐廳的餐品到底有多美味，才能配得上它的名聲和地位。
“你說的這些，到底和浴場的存亡有什麼關係？”
十三幺說回了正題。
“部長知道湯姥姥扣押了浴場的員工，並向她的家人不斷勒索贖金嗎？”
劉正將睛子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才混進來的。”
十三幺恍然大悟，同時也暗鬆了一口氣。
不怕敵人有圖謀，就怕連敵人的圖謀是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知道劉正想要乾什麼，他一直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點。
“不要說的那麼難聽嘛，我也是真心想來浴場工作的。”
劉正嘿嘿一笑。
“嗬嗬。”
十三幺嘴角一扯。
“我要是不幫你又怎麼樣？”
頓了頓，他問道。
“那我就隻能強行搶人了。”
劉正遺憾地說道。
“你小子有點狂妄了吧？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浴場就沒人打得過你了。”
“來，部長，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神神秘秘地說道。
“什麼東西，你彆是想給我看你的蹄子吧？”
十三幺虛著眼道。
“那怎麼可能呢？您可是我最尊敬的部長啊。”
劉正一本正經地說道。
“少裝神弄鬼的，什麼東西，快拿出來。”
十三幺不耐煩地說道。
“確實是裝的神。”
他打開了傳奇外賣箱，露出了少彥名的頭顱。
“納尼！”
十三幺的眼珠子都要瞪飛了。
“你你你，你把昆古那給宰了？！”
他指著傳奇外賣箱，手指像得了帕金森一樣地抖動。
“準確地說是少名昆古那和昆古那的本尊，少彥名。”
“再準確一點說，祂並沒有完全死，隻是神軀被我摧毀了，要十年之後才能凝聚。”
劉正搖頭道。
“不可能，你要有這麼強，我的殺意波動為什麼沒有感覺到？”
十三幺下意識地反駁。
麵對這種能弑神的強者，他的殺意波動早就催促他逃跑了。
“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感知，部長。無法感知到的東西太多了，而感知本身也很容易被蒙蔽。”
物品並不是玩家的專屬，大都會的本地人也同樣可以使用，隻是玩家使用起來更加便利罷了。
“還輪不到你教訓我。”
十三幺不滿道。
“你很喜歡浴場吧，部長。”
劉正突然說道。
“你突然說這種沒頭沒尾的話乾什麼？”
“浴場街也算是城外首屈一指繁華的地方了，侍奉部的員工應該也是城外的雌性最高水平了。”
“您現在是按摩部這種核心部門的部長，每天的生活不能說是樂不思蜀，也可以說是窮奢極欲了吧？”
他接著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子。”
“我有六個字送給部長你。”
劉正習慣性地想要比出數字“六”的手勢，卻尷尬地發現自己現在不僅沒有手指，甚至連觸手都沒有。
“哪六個字？”
幸好，十三幺現在也沒有心思關注這些。
“思危、思退、思變。”
“我小學沒讀完，聽不懂。”
十三幺搖頭道。
“您當到按摩部部長這個位置，也算當到頭了吧？”
“再高一點的位置，就算您有那個能力，湯姥姥也不會讓您上去了。”
“而您如果升不上去，下麵的人自然也升不上去。比如說六筒副部長，他當上常務副部長以後，下一步瞄準的就是部長之位了。”
他解釋道。
“他敢！我一拳就廢了他。”
十三幺自信滿滿地說道。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世間常理。就算六筒副部長自己沒有這個野心，他底下的人也會推著他往上走。”
“如果您還能往上走，這自然沒什麼，他們還能成為您的助力。”
“但如果您上不去了，那他們就會成為掀翻您的合力。”
劉正搖頭道。
這次十三幺沒有回答，隻是陰沉著臉。
“其實讓您升不上去還不是最可怕的，如果我是湯姥姥，我會用更狠毒的辦法。”
他施施然道。
“什麼辦法？”
十三幺忍不住問道。
“明升暗降，給您一個位高權輕的職位。或者都不需要權輕，隻要和按摩部扯不上關係就行了。”
“畢竟按摩部才是您的基本盤，隻要您的根基鬆動了，收拾您就是易如反掌了。”
劉正說道。
“你小子也太狠毒了吧。”
十三幺汗毛一豎。
“不過是上位者慣用的伎倆罷了，難道部長您就沒有用過？”
他反問道。
“嗯”
十三幺沉默了。
他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拿捏下屬的手段自然是用過的。
不然為什麼六筒不知道服務大川流的秘訣呢？
“我聽說，十三幺部長之所以反對湯姥姥，就是因為她覬覦您的身體？”
“誰告訴你的？！”
十三幺像炸了毛似地喊道。
“您彆管是誰告訴我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您要是失了勢，下場可能比死還要慘。”
既然要說服他，副部長自然也把這種八卦告訴了劉正。
“哼，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十三幺冷哼一聲道。
他可不是八條，憑他一身的本事，違約金再貴也是有浴場願意幫他付的。
“所以我之前就問了，您很喜歡這裡吧，部長？”
“你小子，真是個妖怪。”
十三幺忍不住罵道。
“這倒是個新外號，他們一般都叫我魅魔。”
劉正微笑道。
“嘁。難道我幫了你，我就可以再進一步了？”
十三幺問道。
“至少是思變了，不是嗎？”
“員工違反規定，是打是殺是變成豬，大家都能接受。”
“但囚而不殺，向家屬勒索錢財，這就突破大家的底線了吧？”
“誰沒有犯錯的時候，誰又願意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工作，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僅沒攢下一分錢，還要倒欠老板不知道多少損失呢？”
“要是家人直接不管不顧，那倒也生得卑微，死得痛快。”
“但要是家人真心疼愛，寧願傾家蕩產來救，結果落個人財兩空家破人亡的下場，恐怕死得死得不瞑目吧？”
劉正越說越是誅心。
“彆說了！”
十三幺厲聲打斷了他。
“好。但我時間不多，您必須快點做決定。”
他說完就閉上了嘴。
短暫又漫長的沉默後，十三幺終於開口。
“其實，浴場真正的老板並不是湯姥姥。”
“猜到了。”
劉正點頭。
要是湯姥姥是真正的老板，又怎麼可能允許手下有明牌的反對派。
“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們也不能讓真正的老板掌權。”
十三幺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百鬼行最大的秘密說出來。
“那為什麼要是湯姥姥？”
“因為除了另一個人外，隻有湯姥姥能控製住真正的老板。”
十三幺回道。
“所以不管湯姥姥怎麼讓人討厭，你們都不能和她真正撕破臉。而湯姥姥也隻能暗中打壓，免得把你們逼得狗急跳牆。”
劉正總結道。
“沒錯，差不多就是這個情況。”
十三幺點頭道。
他之所以成為反對派的頭子，也不光是因為他本人和湯姥姥的恩怨。
他能夠當上按摩部的部長，也有那些不滿意湯姥姥管理的老員工在支持。
“所以，您想讓我去找到另一個人，讓她代替湯姥姥接管百鬼行？”
劉正直接道破了他的心思。
“沒錯。”
十三幺乾脆地承認了。
“時間恐怕來不及了。”
“我知道，這件事你可以慢慢做。”
十三幺點頭道。
他們和湯姥姥的衝突倒也沒到白熱化的程度。
不過有了睛子這件事，鬥爭肯定要升級了。
“那好，您記一下我的電話，出去以後再把具體情況告訴我。”
劉正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那您是答應幫我了？”
“我不是幫你，是幫我們自己。”
十三幺否認了他的說法。
“您說的對。”
大都會人均嘴硬，他已經習慣了。
“讓你那些女人彆折騰了，待會兒我會把位置告訴你。”
“但是，我不會幫你救人，也不會幫你們逃跑。”
十三幺說道。
“沒問題。”
劉正點頭道。
救人本來也不需要十三幺幫忙，至於逃跑的路線，八條大爺已經給他準備好了。
談完事情，十三幺也懶得和他廢話，轉身就走。
但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了頭。
“小子，儘可能少殺點人，都不過是打工的罷了。”
他的語氣中竟似帶上了一絲懇求。
“放心，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其實是個和平主義者。”
“嗬嗬。”
十三幺掃了一眼台風過境一般的房間，轉身離去。
而劉正則給副部長和幺雞打去了電話，讓她們終止行動。
又過了一會兒之後，副部長和幺雞回來了。
“十三幺說，睛子被關在了6樓，出電梯直走左手第五個房間。”
副部長說道。
“好。對了，你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把萬子裝起來。”
劉正問道。
背著萬子救人太危險了，傳奇外賣箱又裝不下。
而且裡麵還有個少彥名的腦袋，就算裝得下他也不敢裝。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副部長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把身上的水乾脫了下來。
“給，把她包起來就行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一定要記得還我。”
她叮囑道。
“放心，弄壞了我送一件更好的。”
劉正接過水乾，果然沒有彈出物品介紹。
“進來吧。”
他把衣服鋪在地上，朝萬子招了招手。
“哦。”
萬子乖巧地應了一聲，自己躺進了衣服裡自覺地團成團。
幺雞走了過來，把衣服係成了包裹，然後掛在了劉正的脖子上。
“謝謝洋子姐姐。我走了，你們自己小心。”
他對著兩人說道。
“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幺雞問道。
“會的。”
劉正點了點頭，然後如同狂風一般離開了房間。
當兩人追出房間時，他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的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