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這有份文件麻煩您簽下字。”
西裝革履的下屬恭敬彎腰,把文件遞向前方。
“放桌上吧,十分鐘以後再來拿。”
王曼妮背對著他,看著落地窗外的大都會。
“好的,經理。”
下屬放下文件,還用西裝袖子擦了擦桌子上的灰,然後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經理辦公室。
他不知道王曼妮能不能看到,但能聽到聲音就足夠了。
“真好啊。”
王曼妮轉過頭,看著那麵緊鄰集中辦公區的單向玻璃說道。
那個下屬一出了辦公室,立刻變回了器宇軒昂的樣子。
王曼妮知道,這才是他平時的樣子。
就在上個星期,他還很自信地找自己出去約會來著。
而現在,他卻要對著自己卑躬屈膝,甚至要用昂貴的西裝替自己擦桌子。
她走到落地鏡前,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比之前又貴了一倍的定製套裙,比之前貴了兩倍的定製發型,比之前貴了三倍的珠寶首飾。
還有,外賣袋上那張被血色鳶尾花簇擁著的淩厲而美豔的臉龐。
以及,四支油光發亮的猙獰的昆蟲前肢。
王曼妮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麵已經長出了一些硬質的斑點。
她知道,隻要再過一個月,她徹底消化了王經理留下的遺產,掌握了這個部門的全部權力,她就會變成真正的經理。
而那時,她這張美麗的臉就會變成一張醜陋的蟲臉。
而她,也會變成它。
這個過程很痛苦,不光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王曼妮這幾天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就是內心在掙紮。
但是,想到剛剛從落地窗反光裡看到的景象,她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權力,權力才是最好的美容藥。
不光對女人是,對男人也是,對不是人也一樣是。
而這一切的變化,都來自於那個外賣,來自於那個神秘的外賣員。
王曼妮記得,自己當時鬼使神差地主動報了電話給他。
其實報完她就後悔了,和血腥餐廳的人攪在一起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她背後的大老板並不是寫字樓背後的大老板,但和血腥餐廳的關係也談不上多麼友好。
而且,血腥餐廳本身就意味著麻煩和不幸。
外包員工、文員、專員、高級專員、組長、經理、高級經理、副總監、總監、副總裁、高級副總裁、總裁,還有那個不可能當上的董事長。
王曼妮至少要坐到副總監的位置,才能儘情享受血腥餐廳帶來的便利和快樂。
而要做到副總監,靠她自己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願意付出一切,也得有人願意接受才行。
所以,王曼妮既怕接到那個外賣員的電話,又怕接不到那個外賣員的電話。
“換上新裝,整理好模樣,今天你最強”
陽光向上的手機鈴聲忽然想起。
王曼妮看上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瞳孔一震,那不是她記憶中的任何號碼。
她的前肢不斷伸出,又不斷回縮。
終於,她咬了咬牙,拿起了手機。
“喂?請問是哪位?”
王曼妮用柔和而不失力量的語氣問道。
“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是他!
王曼妮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那個外賣員!
他終於打了電話,他要索求什麼?
他會讓她再進一步,還是讓她粉身碎骨?
“你是麥克風壞了嗎?一直不說話。”
劉正奇怪地問道。
他說完“是我”都半分鐘了,那邊還不吭聲。
你不想接可以直接掛啊,裝什麼網絡不佳掉線。
“啊,不好意思,剛剛信號不好,我換了個信號好的地方。”
王曼妮趕緊說道。
“哦。”
劉正假裝相信了。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是嗎?”
王曼妮小心翼翼地問道,完全不是剛剛那副上位者的模樣。
“伱當上經理了嗎?”
他問道。
“任命已經下來了,不過要實現扁平化管理,重組部門生態,打通溝通環節還需要一點時間。”
王曼妮謹慎地說道。
“說人話。”
劉正扣了扣耳洞說道。
“我屁股下麵的位置還不太穩,培養親信,排除異己還需要時間。”
“早這麼說不就完了。需要我幫忙嗎?”
他問道。
“您打算怎麼幫忙?”
王曼妮問道。
“很簡單,你點個外賣,然後讓你看不順眼的人過來攔我,我把他們全部弄死就行了。”
劉正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
王曼妮心動了幾秒,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計劃。
“還是算了,我剛剛接手部門,人員就大換血,我怕上麵認為我過於有魄力。”
她搖頭道。
有些時候,有魄力其實是個貶義詞。
這句話劉正倒是聽懂了。
“那你說吧,你要我怎麼幫你?”
他乾脆地問道。
“啊?”
王曼妮還以為劉正是來要她幫忙的,沒想到一開口竟然是要幫她的忙。
但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是畏懼。
放貸人如果不停地借你錢,那就是他們想要的比利息更多。
“我的事不著急,要不您還是說說您的事吧?”
她小心地說道。
“也行。我想讓你幫我點一份外賣。”
既然王曼妮這麼要求,那劉正也就開門見山了。
“什麼外賣?”
王曼妮鬆了口氣。
一份血腥餐廳的外賣而已,雖然很貴,但還是承受得起的。
“一份全蟲宴。”
他回道。
“那個,恕我孤陋寡聞,全蟲宴是什麼檔次的外賣?”
王曼妮問道。
“大概相當於一場星球級晚宴吧。”
劉正也沒有隱瞞。
“星球級晚宴!”
王曼妮倒吸一口涼氣。
她還在當秘書的時候,曾經陪同王經理參加過一場星球級晚宴。
那是王經理為了再往上動一動,花了血本請了一位副總監赴宴。
她親眼看見,那之後的一個月王經理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而在餐廳堂食都成這樣了,點外賣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王曼妮想要拒絕,但她又不敢說出口。
劉正狂笑著噴灑殺蟲劑,將王經理化為一灘膿血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如果拒絕,她擔心那一幕會馬上重演,而且這次主角是她。
“有什麼條件你可以提,我彆的不怎麼樣,但在大都會這一畝三分地還算有點人脈。”
“比如說,你幫我定這個全蟲宴,下次我就可以幫你定一場星球級晚宴。”
劉正說道。
他的第二句話並沒有打動王曼妮。
她如果能點得起星球級的外賣,自然也點得起星球級的晚宴。
而且,點外賣還要付出彆的代價。
不過,劉正提到的人脈倒是讓她神色一動。
從一個秘書搖身一變成為經理,王曼妮最差的就是人脈。
如果不是因為她升職的過程太符合儀式,經理的任命都不一定能下來。
“按理說,您對我有恩,我不應該向您提條件。”
她輕啟貝齒道。
“和我不用整那麼虛的,我們隻是普通的合作關係。當然,如果你想升華一下,我們也可以再談。”
劉正說道。
“我但不介意和您升華一下,就算你嫌棄我現在的樣子。”
王曼妮含羞帶怨地說道。
在還是文員的時候,她就憑這一招征服了很多男同事,以及部分女同事。
“怎麼會呢,既然都要成為全天候戰略合作夥伴了,外表就根本不重要了。”
劉正安慰道。
“您說的是這個升華啊?”
“不然你以為呢?”
他反問道。
“我當然和您是一個意思。”
王曼妮連忙說道,隻是臉上似乎有些失望。
“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劉正說道。
“我們副總監的兒子成績不好,找了很多輔導老師也沒用,為此非常著急上火。最近他傳出消息,誰能幫他找到一個好輔導老師,他一定重重有賞。”
王曼妮說道。
“嗯?”
他怎麼感覺這個事情聽著那麼耳熟?
“重重有賞到底是什麼賞?彆回頭送你一箱牛奶就搞笑了。”
劉正提醒道。
這種雷聲大雨點小的事情他見多了,也上過幾次當。
他還在讀大學的時候,輔導員讓他們幫忙搬辦公室,口口聲聲說完事兒了請他們吃大餐。
結果從中午搬到晚上,那個王八蛋就請他們吃了頓沙縣拌麵,連煎蛋都沒加。
就那個工作量,出去找搬家公司起碼也是四位數。
當然,劉正也沒完全吃虧。
他忍了三年,一直忍到了拿到學位證和畢業證之後,找了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往輔導員的臉上兜了一袋狗屎。
“這個沒有明說。但那個副總監在公司內部的信譽還可以,應該不會糊弄人。而且,隻是找到一個好輔導老師而已,他兒子還有很多的進步空間,短時間內還沒辦法卸磨殺驢。”
王曼妮說道。
“他兒子考多少名?”
“三百六十五名,也就是最後一名。”
王曼妮忍住笑道。
“呃,那進步空間是挺大的。話說,他們家不會住學府家園吧?”
劉正突然問道。
“啊,您是怎麼知道的?”
王曼妮驚訝道。
“我當然知道,我還認識學府家園的小學組倒數第一呢。”
“您太厲害了。”
王曼妮佩服地說道。
看來這個外賣員說自己人脈廣真不是吹的,她都不認識學府家園裡的其他業主。
“行,這事兒我接了。”
他點頭道。
運氣好,說不定能把蠟人小胖的事也一並解決了。
“那行,那我等您的消息。”
掛斷電話,劉正陷入了思考。
讓他自己教肯定不現實,第一學的東西未必一樣,第二他也沒有那麼多空餘時間。
隻能找個外援。
那麼他認識的人裡麵,哪個看上去最有文化呢?
劉正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身材高挑的人影。
明天坐車回家了,不管是親戚還是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反正第二章中午肯定是趕不出來了,以後第二章都改成晚上八點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