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五年已逝。
熱鬨喧囂的街坊之中,一個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年坐在一座茶樓中,吃著茶,眸中帶著淡淡的眷戀。
“說起這六界之事,那是一個驚心動魄,感人肺腑啊!”
台上的說書人說到這一部分時,那是拍案叫絕,那叫一個激情澎湃,底下人聽得連聲叫好。
“隻見那白衣神祇從天穹之上落下,抱住垂死的空黎殿下,舍下了自己滿身神力救六界於危難之際。兩人之相愛,感人肺腑!”
“空黎殿下也是大義之人,集眾生念力在身,兩人相擁著散去了神魂,換來了九洲大地此後的永盛安平。
黑暗驅散,光明重回,這一次人們迎來的再也不是恐懼,而是黎明!”
說書人話落,人群中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叫好聲,掌聲久久不絕,“好!”
“咱們如今的君上獨孤眠遲正是空桉殿下座下首徒!君上雖也為此傷心欲絕,卻有一顆九竅玲瓏心,靈氣散去,此後也不分什麼人間仙界。不過短短數日他便將仙界人間一統為九洲!”
“君上在此百廢待興下,第一個要修建的是奉神山神廟,聽說那奉神山是一個為六界安平而存在的神秘族群的居所,如今天下大合,他們也散去四海。
奉神山神廟是為了祭奠空桉殿下和長瀾上神。——諸位可知,奉神山神廟倘若香火千年不斷絕,殿下和上神或許還有機會重返人間!”
“什麼!還有這等事?那我明日就去爬奉神山!這樣的神明不該消逝與人間!”
“沒錯!我也去!”
“算了!不聽了不聽了,現在就去!”此話一落,聽書的跑了一大半,說書先生微怔,後又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誒誒……這神廟……還沒修……好呢……罷了……也算是我為殿下和上神做了好事了。”
奉神山高百尺,陡峭無路,即便是修靈者也需幾年才可將三千台階,神廟靈塚全部修建好。
不足三年,九洲便恢複了以往的秩序,甚至比之曾經更為繁華,大大小小的吆喝聲在街邊響起,川流不息。
“唉喲,王大娘又來了?這次又是買糖葫蘆吧,我可給您些忠告,小孩子哪能這麼慣著吃那麼多糖哦!”
“害……你也知道我家那小孫子之前被……空黎殿下救下哄他吃了根糖葫蘆。”
“……如今總是鬨著要見仙女姐姐呢,我也隻能多買幾串糖葫蘆了。”
“殿下大德啊……我家姑娘前兩天也吵著說待神廟建好,定要去朝拜呢。”
“是啊,為何禍害都能遺千年,好人卻這般……”
“誒……莫要如此說,上神和殿下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風瑤聽著樓下的聲音,看了看席間的男子,靈動的雙眸流光溢彩,“師父,我倒是覺得這位大娘說的有道理……人總要向前看嘛。”
“死去的人不在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
“不然又怎麼對得起他們的付出呢,是吧,師父?”
風瑤一個人在旁邊嘟囔了半天,也不見身邊人有反應,這才伸手在男子麵前晃了晃,“師父!”
一下子回過神,沈蘭溪淡淡的麵龐上也未曾有幾分變化,“怎麼?”
“師父,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見麵前之人絲毫沒有波瀾,風瑤不由有幾分氣悶。
“嗯。”沈蘭溪淡淡應了聲。
“師父!”
“好了,回家了。”
沈蘭溪直接起身便離開了茶舍,風瑤邁步也追了上去,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剛到歸邈居,風瑤就看見門口已經排滿了人了,無奈道:“師父醫術那般好,為何偏生不肯再施針救人了?”
門口之人,有靈力高強的。察覺到他們來的人,連忙跑過來便跪下,”請先生救我夫人一命。”
“我家夫人已經命在垂危了,不論先生要什麼,隻要能救她,我便是豁去性命也願意!”
其他人見此,也紛紛下跪,“請先生救人一命。”
沈蘭溪聞言,麵色仍然未有起伏,隻是心中一痛。始終不曾言語,轉身便回了歸邈居,不再聽外麵的任何聲音。
他的手怎還配握那二十三根銀針?
師尊在那之前曾找過他,用化靈針替她化神。是他分明察覺到了異樣,竟還是那般做了。
是他親手害死了師尊……他又怎麼配再拿起那纖纖銀針!
晚間,瘦竹在風中不動,風瑤撐著腦袋在竹案上,神色不忍,看向一旁神情淡漠的人,“師父,他們說你是天下第一神醫,我還想做天下第二呢,師父……你真的不能救人嗎?”
“天下第二……”沈蘭溪嘴中呢喃著,微微彎唇,自嘲一笑。
沒有師尊,天下第二又有什麼意義?
“師父,你就救救他們吧,醫者不就應該救人的嗎?”風瑤雙眸微蹙,看向院外還跪著的人,“師父……”
“蘭溪,醫者手中不應該流失一條無辜人命。”女子清冷淡漠的嗓音落在沈蘭溪腦海中。
沈蘭溪微微閉眸,“……如此……請他們進來吧。”
“太好了……”風瑤聞言,驟然一喜,她似乎也看出了自己師父有心結,“師父,我就知道你可以。”
沈蘭溪淡淡吐出一口一口氣,看著自己的雙手,可他……就是用自己的醫術害死了最親的人……
如果……如果他沒有幫師尊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