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室,棄月被綁在十字架上,親眼看著自己身上一塊又一塊的肉被方肴割下。身上的痛卻怎麼也比不上心中的,嘴中呢喃著,“阿殷……”
你不是說,絕對不會比世人先棄我嗎!
直至她被親生父親剮進了肉,流儘了最後一滴血,也沒有再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身上那一塊塊的肉被擺在白盤上,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城中之人買過棄月的肉和血,像最原始的野獸,將她的肉和骨儘數裝進了肚中。
畫麵終止,血雨……不,已經不能算雨了,濃稠的鮮血颯颯地打在地麵上,濺起的血珠灑在了沈清陌瞳孔上,他周遭開始現起黑霧繚繞的鬼氣,“好痛……”
“師尊……我好痛啊……”
“噗……”鬼氣衝破玄力,楚傾桉被反噬得吐出一口鮮血,她手中轉瞬出現了二十三根寒玉神針,在瞬息之間,刺進了沈清陌的二十三個穴位,“眾生無念,故以長清!”
沈蘭溪一口黑血吐出,雙眸的血紅才總算退去,他連忙跪下,“師尊贖罪,蘭溪該死,方才竟險些傷了您。”
“這是天地鬼氣,你修為尚淺,控製不住也是常事。”楚傾桉搖搖頭,手中玄力撫上沈蘭溪的後背助他調息,“跟緊我。”
血色洗刷,地麵又現出了兩個字——貪婪。
見沈清陌麵色已恢複過來,楚傾桉繼續朝長街深處走去,漠視著周遭的回憶碎片,淡淡問道:“蘭溪,知道這千人空巷的原因了嗎?”
沈清陌看著楚傾桉清冷出塵的側臉,心中仍是懊悔自己受了鬼氣侵襲,“是魂兮歸來的棄月所為?”
楚傾桉看向這地板上剛剛走過的——暴虐與背叛,搖了搖頭,“這死去的人又該如何魂兮歸來?”
“蘭溪,即便這世間之人皆棄你厭你,你也要始終相信,總有一人會在無人處偷偷愛你。”亦如即使老爺子已經死了,也定會在天上護佑她,楚傾桉願意始終相信。
他們一直都在,隻是你看不見而已。
沈蘭溪心頭一怔,他看著前方玉山傾倒般的女子,“總有人會在無人處愛我嗎?”
楚傾桉停下了腳步,看向前麵巨幅的畫作。那是身著藍色紗衣,笑容瀲灩的棄月。她站在沙漠之中,將浩浩荒漠也襯出幾分江南的清秀婉約。
畫作旁邊站著一個女子,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畫中人的麵容,一舉一動滿是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
女子回過頭來,便見一個青衣女子和已被鮮血染紅白衣的少年皆平靜地看著自己。
他們直身而立,立於一片血色中,麵容豪無波瀾。雨水打濕他們的鬢發,卻絲毫不見半分狼狽,冷淡而平和。
兩人冷淡的容色讓女子瞬間有種挫敗感。
她創造無妄城,她便是無妄城的主人。
她要做到真正的無妄!
她要千人陪葬!
可麵前兩人就像一麵鏡子,讓她看到了自己對上千人的歇斯底裡。
但怎麼會失敗呢?
既然人學不會約束**,她便結束源頭!
隻有這樣才不會有人像她的棄月一樣被不斷傷害!
為什麼!為什麼連相愛,世人都要高高在上的指責!分明!分明!他們比愛這個字眼肮臟百倍!千倍!
“你們為什麼會是這副神情呢!為什麼都如此冷漠呢?為什麼!為什麼!”
女子披散著長發,眸中全是癲狂與陰鬱。她將兩人拉進城中,就是想讓他們去欣賞她的壯舉,去心疼她的阿月……
她的阿月生時無人愛,死後她再不允許,她的阿月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孤獨前行!
若是阿月能泉下有知,知曉她消除了這些原罪,一定會高興的!
“愛與同情如何能混為一談?”楚傾桉一看女子的神情便知曉她的想法了,也隻是淡淡出聲,“你愛她,所以為愛成魔。可我們萍水相逢,最多隻覺憐憫,可憐憫就一定要低眉垂淚嗎?”
她當然可以說出善意的謊言,但這千人空巷在前,她去為這女子編製那美好的無妄世界顯然是沒必要的。
“無妄城,不是你殺儘城中人,這世間便能真正無妄。”
楚傾桉微微垂眉,清冷的嗓音冰涼如秋日泛泛之水,“我剛才看見樓上有十數嬰兒的屍體。剛出生的嬰童還不懂何為**,便因為厭惡**卻又行使**的人——死於非命。”
“在他們的眼中,你又該是怎樣的原罪?”
這一襲問話,讓自得的女子愣住了,她做的分明是維持世間公正之事,怎麼會有原罪?
是傲慢嗎?是自負嗎?她濫殺無辜了?
不!!!
她怎麼可能會做錯?
他們都是傷害棄月的元凶!是他們將棄月棄若撇履!是他們將棄月拆吃入腹!是他們遺棄了棄月!
麵前這個女人也是這樣冷漠的人!她也有錯!
她這樣的態度一定會讓阿月感到難受的!
女子將陰狠的目光轉向楚傾桉,嘴邊勾起了一個殘忍的弧度,“你們分明都有罪,還要在這強詞奪理!真是令人惡心!真是令人!反胃!”
“真應該讓你也嘗嘗那種被人啖肉食血的滋味!”
聞言,沈清陌立刻上前擋住了女子看向楚傾桉的目光。
他再次給周遭布上結界,屏蔽了血雨的侵襲,給自己和楚傾桉都施了淨身術,“師尊,恕弟子自作主張了。”
“無礙。”
沈清陌淡漠的鳳眸透出絲絲冷光,“你現般模樣,與那些傷棄月之人,有何差彆?”
“不然難道向你身旁的女人一樣冷漠又自私嗎?……哈哈哈,這天下,人皆有妄!”
女子指著楚傾桉癲狂大笑,麵容瘋魔。